咸阳宫,就这么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史书上冰冷的剪影。
它是一头在黑暗中蛰伏了两千年的巨兽,每一次无声的呼吸,都引得众人脚下宽阔的朱雀大街微微震颤。
那层层叠叠的殿宇,是它盘踞的鳞甲,沉默地宣告着此地主人的威严。
秦政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仰着头,脖颈酸痛,才堪堪将那高耸的宫墙与巍峨的殿角纳入视野。
历史、纪录片、无数次的想象……在这一刻,都被眼前真实的庞然大物砸得粉碎。
这里,就是那个始皇帝。
那个一手缔造了华夏大一统格局的男人,曾经站立的地方。
“疯了……简直是疯了……”
后方,陈教授失语般的喃喃通过耳机传来,与其说是敬畏,不如说是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战栗。
“史书记载,咸阳宫‘表南山之巅以为阙,并驰道自咸阳属之’,‘渭水贯都,以象天汉’……他……他竟然真的在地下,为自己复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帝国中枢!”
“二位将军。”冯队长试探着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我们……直接进去吗?”
蒙放和王离对视一眼,眼神复杂难明。
“我们的职责,到此为止。”
蒙放缓缓摇头,他抬手,指向前方那座巨大的宫门,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绝。
“我等是外臣武将,无陛下诏令,不得入宫城。”
“这是大秦的规矩。”
“过了两千年,也不能破。”
“规矩,就是规矩。”
王离惜字如金,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秦政愣住了,他本以为这两位大神会是全程的“保镖”。
“那我们怎么办?”
“已经通报了。”蒙放的目光,犹如实质般落在那紧闭的宫门上。
话音刚落。
“吱呀——”
一声悠长而沉闷的摩擦声响起,那厚重的朱红宫门,向内裂开一道缝隙。
没有脚步声。
一个身影从门缝里“渗”了出来,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个身着宦官服饰的机关人,身形瘦高,面白无须,脸上挂着一种弧度精准的谦卑微笑,每一步都悄无声息,仿佛脚下踩的不是石板,而是虚无。
和街上那些呆板的“百姓”相比,它精致得令人发毛。
那双眸子转动间,竟带着几分“察言观色”的智能感。
“两位将军辛苦。”宦官机关人来到近前,微微躬身,声音尖细却清晰,“陛下已知公子驾到,命奴婢前来迎接。”
“有劳赵内侍。”蒙放竟也抱拳回了一礼,态度不见倨傲。
秦政心头剧跳,这个“赵内侍”,地位非同小可。
“公子。”蒙放转过身,神色是他出现以来最为严肃的一次,“接下来,由赵内侍引路。记住,宫城之内,不比街市,此处是天子居所。步步是规矩,处处是禁制。一言一行,都给我收敛住了,万万不可造次!”
“我明白。”秦政郑重点头。
“还有你。”蒙放的目光,落在了队伍里的蒙展身上。
蒙展浑身一震,腰杆下意识挺得笔直。
蒙放看着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后辈,眼神难得地柔和了一瞬,他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蒙展的肩膀。
“你很好,没堕了我蒙家的威风。在这里,好好看,好好学。等出去之后,自有你的大机缘。”
这番话,意味深长。
蒙展虽不甚明了,却也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大声应道:“是!谨遵先祖教诲!”
交代完毕,蒙放和王离便如来时一般,转身,分立于宫门两侧,重新化作了两尊沉默肃杀的雕像。
“公子,诸位,请随奴婢来。”赵内侍谦恭地一伸手,转身引路。
穿过宫门,是一个足以容纳千军万马的白玉广场。
清冷的光源下,玉石地面反射着牛乳般的光晕。
广场的尽头,便是那座需要人将头颅仰到极限,才能看清全貌的咸阳宫主殿。
走在这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广场上,秦政感觉自己渺小如蚁,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终于没忍住,压低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赵内侍……史书所载,始皇陵以水银为百川江河……为何我们这一路,并未得见?”
走在前面的赵内侍,脚步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他转过半个身子,脸上那谦卑的笑容弧度不变,眼神却仿佛穿透了秦政,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公子说笑了。”
他尖细的声音平稳得可怕。
“百川江河,自然是在天上。”
“我们脚下的,才是大地。”
“在……天上?”秦政彻底无法理解。
“是。”
赵内侍抬起一根苍白的手指,向上方那片散发着清冷月光的“天空”指了指。
“我们头顶的穹顶,便是‘天’。‘天’的外面,才是陛下以水银所铸的万里江山图。我们现在所处之地,乃皇陵之核心,是独立于江河之外的‘人间’。”
“至于外面那些……在陛下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