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装里,脸上覆着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面罩。那双眼睛,正透过弥漫的尘埃和飘散的毒烟,毫无感情地、如同看一件死物般,投注在我身上。
他的右手,正缓缓收回一支细长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反光的吹管。
是他!毒烟的源头!这场致命陷阱的编织者!那个真正的不祥猎手!
砰!
身体重重砸在窗外冰冷的泥地上,翻滚卸力。琉璃臂在撞击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嗡鸣尖啸如同垂死的哀嚎。肩头被透甲锥刮伤的伤口火烧火燎,麻痒感正迅速向手臂蔓延。肺叶如同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烟灼烧后的刺痛。
老杜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崴兄!你的手…你的肩…”
我甩开他的手,挣扎着半跪起身,横刀护在身前,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回望那幽深的染坊破窗。
阴影里,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一下,如同毒蛇锁定了挣扎的猎物。随即,那道狭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一退,彻底融入了染坊深处翻滚的尘埃和尚未散尽的甜腻毒烟之中,消失不见。
只有视网膜边缘,那代表“观察者”的幽蓝色标记,在经历了方才剧烈的生死搏杀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稳定了一些。
【毒素微量侵入…系统抗性启动…中和进度35…】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脑中流淌。肺叶的灼痛,肩头的麻痒,琉璃臂内部如同要碎裂般的尖啸嗡鸣…所有的痛楚都在这一刻清晰无比地涌了上来。
我抹了一把嘴角不知何时溢出的血沫,看着指间那混合了污泥、染料和暗红血液的污秽,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
“走。” 声音嘶哑,如同砂纸磨过锈铁,“灯还亮着,路…就得走下去。”
染坊深处,死寂重新笼罩,如同巨兽合拢了布满毒牙的嘴。只有那无形的网,在浓烈的臭气与血腥中,收得更紧。
冰冷的泥水混合着牲口粪便的骚臭,瞬间包裹了半跪在地的身体。肩头被透甲锥刮破的伤口在泥污浸泡下,火烧火燎的剧痛中混杂着诡异的麻痒,像无数细小的毒虫正顺着血管向上攀爬。琉璃左臂的嗡鸣在撞击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拔高到一种近乎金属疲劳的尖啸,内部的震颤如同无数细小齿轮在疯狂摩擦、濒临碎裂,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肩胛骨深处那早已不堪重负的旧伤,带来钻心的锐痛。
“崴兄!你的手!” 老杜带着哭腔的嘶喊就在耳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我右臂的破布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碎布料。他脸上混杂着污泥、泪痕和未散的惊悸,深陷的眼窝里,恐惧如同实质的寒冰,几乎要冻僵他的瞳孔。刚才那生死一瞬的搏杀,断肢的鲜血,无声的毒箭,还有那双在阴影深处窥伺的、毫无人气的眼睛……这一切,对这位以笔为剑的诗人而言,无异于一场血淋淋的地狱噩梦。
“闭嘴!走!” 喉咙里滚出沙哑的低吼,像两块锈铁在摩擦。顾不上肩头的麻痒和琉璃臂的疯狂预警,左手(琉璃臂)猛地在地面一撑!坚硬的臂骨撞击湿滑泥泞的地面,发出沉闷的钝响。身体借力弹起,右手短刀依旧紧握,冰冷的刀锋在昏暗中划过一道警惕的弧光。
视网膜边缘,幽蓝的系统界面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浮标:
【毒素微量侵入(三棱透甲锥残留)…成分分析:混合蛇毒(神经麻痹)+未知植物碱(致幻\/肌肉溶解)…】
【宿主生理强化抗性启动…中和进度:45…局部组织损伤可控…运动功能影响:轻微…警告:若毒素突破阈值或二次中毒,风险急剧上升!
【高维注视信号稳定…强度:中…记录行为持续…】
冰冷的文字在脑中流淌,每一个“警告”都像一根刺,扎在紧绷的神经上。但此刻,没有时间去细究。染坊那破败的窗口如同巨兽黑洞洞的眼眶,里面翻滚的尘埃和尚未散尽的甜腻毒烟,是孕育致命危险的温床。
“走这边!” 目光如鹰隼隼般扫过四周。这里是染坊的后巷,狭窄、肮脏、堆满了不知名的垃圾和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洼。前方是更幽深、如同肠道般曲折的贫民窟小巷,两侧是歪斜欲倒、用破木板和茅草胡乱搭建的窝棚。后方,则是我们刚刚冲出的、通往西市更混乱区域的破路。
不能回头!染坊里的杀手只是暂时被击退或阻隔,他们熟悉地形,随时可能包抄!必须利用这片复杂到极致的迷宫!
我一把扯住老杜的后领,几乎是将他半拖半拽地拉起来。“低头!弓腰!跟着我影子!”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身体压到最低,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阴影,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左侧那条更窄、气味更刺鼻、光线也更昏暗的小巷!
巷子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行。头顶是胡乱搭盖的油毡和破草席,滴落着肮脏的雨水。脚下是滑腻的泥泞和辨不清成分的污秽,每踩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恶臭几乎化为实质,令人窒息。
“跟紧!别停!” 我头也不回地低吼,琉璃臂在前方开路,粗暴地拨开垂落的破布条和腐烂的草席障碍物。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过滤着周遭一切细微声响——远处西市的喧嚣、近处窝棚里压抑的咳嗽、头顶老鼠窜过油毡的窸窣、还有…身后?!
呼——!
一道极其轻微、却快得惊人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我的后脑勺掠过!冰冷的寒意瞬间刺透头皮!
我猛地向前一个狼狈的翻滚!噗!一支涂抹着幽蓝光泽的细小吹箭,狠狠钉入我前方不足三尺的、一个烂木桶的边缘!箭尾兀自急颤!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