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挪动身体,靠过去,用还能活动的左手,轻轻搭上他颤抖的肩膀。
入手一片滚烫!
他在发高烧!
“老杜,伤到哪了?”我声音发紧。
他猛地转过头!
昏暗的光线下,那张被苦难刻满沟壑的脸,惨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石灰。冷汗混着泥浆,顺着鬓角往下淌。最刺目的,是他左额角上一道新鲜的、寸许长的豁口!皮肉翻卷,边缘沾着干涸的泥浆和……暗红的血痂!
豁口不算太深,但显然是被尖锐的硬物——很可能就是坍塌时飞溅的碎木或石块——狠狠砸中!伤口边缘红肿外翻,隐隐有淡黄色的组织液渗出,混着泥污,看起来异常狰狞!
“没……没事……”他嘴唇哆嗦着,想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却比哭还难看。浑浊的眼睛里,是强忍的剧痛和无尽的疲惫,像燃尽的灯油,只剩下最后一点摇曳的光。
这绝非没事!旧伤未愈,新创又添,加上淋雨、泥浆浸泡、惊吓和高烧……这具早已被乱世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身体,正在崩溃的边缘!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必须离开这里!这夹缝是死地!
“出来了!人出来了!”
“快!围住他们!”
“别让假龙跑了!”
夹缝外,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吼叫!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从四面八方朝着坍塌的废墟边缘涌来!
府兵没走?!他们在守株待兔?!
心瞬间沉到谷底!冷汗刷地冒了出来!麻痹的右臂和受伤的左腿,带着一个高烧重伤的杜甫……怎么冲出去?!
“老杜!趴下!”我低吼一声,猛地将他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自己的身体也死死贴住石壁。
嗖!嗖!嗖!
几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索命的毒蜂,狠狠钉在夹缝入口处那些堵着的朽木和土石上!箭尾嗡嗡震颤!
他们根本不需要进来!乱箭就能把我们射成刺猬!
“里面的听着!乖乖滚出来受死!爷爷给你们个痛快!”破锣嗓子在外面嚣张地吼叫。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狭窄的夹缝。杜甫被我按在身下,身体因恐惧和高烧而剧烈颤抖,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胸口,每一次颤抖都传递着生命流逝的冰冷预兆。
怎么办?!
硬冲是死路一条!困守更是等死!
目光疯狂扫视着这逼仄的囚笼。突然,我的视线凝固在夹缝深处——那里的地面似乎……有点异常?
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去,靠近最里端石壁的地方,地面上的碎石和浮土有被轻微翻动过的痕迹,形成一条极不起眼、仅容一腿宽的浅沟,蜿蜒向石壁底部一个几乎被碎石完全掩埋的……洞口?!
狗洞!或者更可能是某种废弃的排水口!
一丝极其渺茫的希望骤然点燃!
我猛地抬头,看向夹缝入口的方向。府兵的叫嚣和箭矢破空声交织。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必然集中在坍塌窝棚的主废墟区域,也就是我们刚才逃出来的那个大缺口!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夹缝入口,相对隐蔽,被坍塌的杂物半掩,又刚被弩箭覆盖过一轮,暂时可能被忽略!
就是现在!
“老杜!跟我走!别出声!”我凑近他耳边,用最低的气音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顾不上他是否理解,我左手猛地发力,将他滚烫的身体从地上拖起!麻痹的右臂爆发出最后的蛮力,如同沉重的推土铲,狠狠扫开挡在前面的几块碎石!露出了石壁底部那个碗口大小、黑洞洞的洞口!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和污水的恶臭,瞬间从洞口涌出!
是排水渠!通往未知的下方!
“钻进去!”我低吼着,半推半抱地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浑身滚烫的杜甫往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洞口塞去!
“不……”杜甫发出微弱的抗拒,那恶臭让他本能地退缩。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恐惧,他枯瘦的身体还是被我强行推入了那个狭窄、黑暗、充满未知恐怖的通道。他像一条垂死的蛇,蠕动着消失在洞口深处。
我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洞口极其狭窄,仅容一人勉强爬行,冰冷的石壁和尖锐的碎石摩擦着身体,浓烈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身后,府兵的叫骂声和寻找我们的动静似乎更近了。
爬!拼命向前爬!黑暗彻底吞噬了视野,只有触觉和嗅觉在承受着地狱般的折磨。身下是粘稠冰冷的污泥,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腐烂物,腥臭直冲脑门。麻痹的右臂在爬行中如同累赘,不断刮蹭着两侧尖锐的石壁,带来阵阵剧痛。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光线!还有……水流声?
猛地发力,我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和剧痛的左腿,终于从狭窄的通道口钻了出来!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肺叶,带着清晨的湿意,却依旧无法冲淡那浓烈的恶臭。眼前是一条狭窄、污浊的石渠,浑浊发黑的污水缓缓流淌,水面上漂浮着腐烂的菜叶、死老鼠和难以名状的秽物。石渠上方是狭窄的天空,两侧是高耸的坊墙——我们钻进了某个坊市的下水道!
杜甫趴在污浊的渠边,半个身子还泡在冰冷的黑水里,脸埋在污泥中,一动不动。
“老杜!”我心头一紧,扑过去将他翻过来。
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嘴唇青紫,额头那道伤口被污水浸泡得更加狰狞。身体冰冷,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