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腾空而起,发出噼啪的爆响,将周遭一张张癫狂扭曲的面孔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浓烟滚滚,带着呛人的焦糊味,直冲昏暗的天幕。
就在那翻腾的烈焰与浓烟之中,异象陡生!
翻滚的火焰深处,光线诡异地扭曲、折叠,一个庞大、狰狞的虚影缓缓凝聚成形!巨口獠牙,盘角狰狞,身如牛而首似饕,浑身覆盖着青铜般冰冷的鳞甲纹路——正是那曾在我左臂浮现的饕餮凶兽!它由火焰与浓烟构成,在火堆上方盘旋、咆哮,无声的巨口张开,对着下方混乱的人群做出贪婪吞噬的姿态!那虚影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一种源自洪荒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暴虐与饥渴气息!
“凶兽!饕餮!是隐龙招来的凶兽吃人了!”
“天罚!这是天罚啊!”
人牙子的尖叫声适时响起,如同火上浇油。人群彻底崩溃,在凶兽幻影的威压下,在“毒粮”的恐惧中,在复仇的怒火里,化作一群只知毁灭的野兽。他们不再满足于践踏粮袋,开始用能找到的一切——石头、木棒、甚至牙齿——疯狂攻击那些手腕上系着浸盐布条的妇孺!惨叫声、哭嚎声、怒骂声、骨头碎裂声,在燃烧的火焰和饕餮幻影的背景下,交织成一首绝望的地狱交响曲!
先前扑向我们的几个暴民,此刻更是彻底红了眼。他们不再顾忌我那条刚刚洞穿他们头目的诡异琉璃腿,同伴的死亡和眼前的凶兽幻象反而刺激出更原始的凶性。一根裹着铁钉的粗木棍,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朝我的太阳穴猛砸过来!
左臂沉重,饕餮纹路在皮下隐隐发烫,如同活物在苏醒。但此刻身体的反应却比思维更快!左脚为轴,那沉重无比的琉璃右腿带着惯性猛地向外一抡!不再是精准的穿刺,而是狂暴的横扫!
嘭!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沙袋上。琉璃腿骨坚硬的边缘狠狠撞在砸来的木棍中段!巨大的力量传导过去,木棍应声而断!半截裹着铁钉的棍头打着旋飞了出去,深深扎进旁边一具焦黑的尸骸里。那挥棍的暴民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惨叫着踉跄后退。
另一个暴民趁机从侧后方扑上,手里攥着半块边缘锋利的碎瓦片,直插我的后腰!
身体在连续发力后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迟滞。左臂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腰背的肌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强行拧身躲避,碎瓦的锋刃擦着腰侧的皮甲划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感。同时,另一只肮脏的手,五指如钩,带着污黑的指甲,从正前方直抓我面门!目标赫然是我的眼睛!
腹背受敌,左臂几乎废掉,右腿虽然坚硬无比,但每一次移动都像在拖着半座冰山!黑尖利的指甲就要抠进眼眶——
“崴兄!”
杜甫的嘶喊,如同破开浓雾的刀锋!他瘦小的身影不知何时竟挡在了我的侧前方!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双枯瘦的、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他竟用自己的身体,用那双曾写下无数锦绣文章的手,徒劳地想要去格挡抓向我面门的利爪!
噗嗤!
指甲深深嵌入杜甫枯瘦的手背!皮肉翻卷,鲜血瞬间涌出!
“先生!” 一股狂暴的怒意混合着无法言喻的剧痛,猛地在我胸腔里炸开!仿佛那指甲不是抓在杜甫手上,而是直接剜剜进了我的心脏!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我的眼角余光瞥见——那个最初煽动毒粮谣言、此刻正躲在人群后方焦木台架上的人牙子!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残忍、得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的扭曲神情,正死死盯着杜甫!他的手中,赫然攥着几张被揉得皱巴巴、边缘染血的纸!
那是诗稿!
杜甫在途中艰难写下的、记录这人间炼狱的草稿!
人牙子枯瘦的手指用力,那承载着血泪与不屈灵魂的纸张,发出令人心碎的呻吟!他似乎想将它们彻底撕碎,抛入下方熊熊燃烧的、映照着饕餮幻影的烈焰之中!
“尔敢——!!!”
一声暴喝,如同九天惊雷,带着前所未有的暴烈与决绝,猛地炸响在混乱的喧嚣之上!这声音并非出自我口!
是杜甫!
这个刚刚才被利爪撕裂手背、平日里温厚甚至显得懦弱的诗人,此刻须发戟张!那双被苦难磨砺得浑浊的眼睛里,爆射出从未有过的、近乎实质的锐利光芒,如同两柄尘封千年的古剑骤然出鞘!那光芒,竟比地上燃烧的火焰、比空中翻滚的饕餮幻影,更加刺目、更加灼人!
他受伤的手猛地一挣,不知从何处爆发出的惊人力量,竟将抓着他手的暴民带得一个趔趄!同时,他整个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矮身向前猛地一撞!
目标,不是攻击他的人,而是地上那柄刚刚被我琉璃腿撞飞出去、深深扎进尸骸里的半截裹铁木棍!
杜甫枯瘦的身体撞在尸骸上,枯手不顾一切地抓住了那露出半截、沾满黑血的棍尾!他猛地发力向外拔!
棍头带着腐肉和碎骨,被他硬生生拔了出来!棍头那几根狰狞的铁钉,在火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没有丝毫停顿!握住这简陋而血腥的武器,杜甫猛地旋身!不是攻击近在咫尺的敌人,而是朝着焦木台架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半截裹铁木棍狠狠投掷了出去!
那动作笨拙、毫无章法,却带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燃烧生命的暴烈力量!
木棍在空中打着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越过下方混乱扭打的人群头顶,如同一支复仇的投枪,直射焦木台架!
人牙子正专注于撕扯手中的诗稿,完全没料到这来自死角的、玉石俱焚般的袭击!当他惊觉破空声临近时,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