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
一丝微弱的、本能的希望瞬间攫住了我。深井意味着向下!意味着可能暂时脱离地面这片正被青铜巨树疯狂吞噬、同化的区域!意味着可能获得片刻喘息,处理伤口,甚至…暂时切断那该死的能量链接!
“那里!”我用下巴朝那个方向点了点,强撑着墙壁站起,残腿的剧痛和麻木让我身体晃了晃,“爬过去!快!”
杜甫顺着我的视线望去,那双深陷的眼睛里也掠过一丝微弱的光。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他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撑地,试图支起身体。但他那只被贯穿的右手根本无法用力,一动就牵扯到伤口,青蓝粘液涌出更多,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又软了下去。
“我来!” 我低吼一声,几乎是扑跪过去。顾不上右腿伤口的剧痛,双手穿过杜甫的腋下,将他半拖半抱起来。他的身体轻得像一捆枯柴,却带着垂死的僵硬和冰冷。粘稠的青蓝液体不可避免地蹭到我的手臂和衣服上,带来一种滑腻而冰冷的触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青铜器刚出土时的土腥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
几步的距离,拖着一个人,如同跋涉在泥泞的刀山。每一步落下,右腿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三星堆图腾纹路的灼烧感与地面的震动、远处巨树巨眼的明灭同步共鸣,痛楚叠加,几乎要撕裂我的神经。那些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根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加速向我们蜿蜒而来。
终于扑到那堆焦黑的房梁前。腐烂的木头气息混合着浓郁的、刺鼻的金属锈味扑面而来。我粗暴地踢开几根挡路的碎木,露出下方那个被瓦砾半掩的、直径约莫三尺的圆形洞口。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水腥和某种陈腐气味的气息,从洞口深处幽幽地涌出。
是口井!一口早已干涸或被遗弃的枯井!
井壁由不规则的石块砌成,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的滑腻青苔,在洞口透入的惨淡月光下,反射着湿漉漉的幽光。井口边缘的石块破碎不堪,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只有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通往幽冥地府。那黑暗深处,隐隐约约,似乎飘浮着什么东西……像是半截惨白的……骨头?
顾不上细看!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数细小根须在瓦砾上摩擦爬行的“沙沙”声越来越近!空气中金属的腐朽气息浓得令人窒息!
“下去!” 我将杜甫拖到井口边缘,声音因为急促而嘶哑变形。他的身体冰冷僵硬,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井沿破碎的石块,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喉结滚动了一下,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背靠的土坯墙方向,传来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是那些青铜根须在啃噬泥土和朽木!
“没…没路了…”杜甫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看向那口深井的目光充满了抗拒。幽深的黑暗,漂浮的白骨,未知的腐臭…与地面上那冰冷的金属荆棘地狱相比,似乎也并未好上多少。
“比上面强!” 我低吼打断他,目光扫过四周,瞬间锁定废墟角落里垂落的一截勉强还算坚韧的、沾满泥污的藤蔓。那或许是以前村民用来提水的绳索残余。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猛地扑过去,一把扯住那截藤蔓,入手粗糙湿冷。顾不上检查是否足够结实,拼尽全力往回拖拽!藤蔓缠绕着碎石瓦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背后,那些细小的幽蓝光点,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已经出现在焦黑房梁的缝隙间,冰冷的光芒一闪一闪,锁定了我们!
“抓住这个!” 我将藤蔓一端胡乱塞进杜甫那只完好的左手里,“抓紧!死也别松手!” 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同时,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身体猛地向井口推去!
“啊!”杜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井中滑落!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出于本能,死死攥紧了那截藤蔓!
就在他身体滑落井口的刹那,他那只一直无力垂落的、被青铜荆棘贯穿的右手,为了下意识地寻找支撑点,猛地向侧面一撑,手掌狠狠按在了布满湿滑青苔的井壁上!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声响,如同滚烫的铁块猝然浸入冷水!
就在杜甫那只染满青蓝粘液和血污的掌心,按上湿滑青苔的瞬间——
井壁上,那块被覆盖的区域,墨绿色的青苔如同被泼了强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褪色、枯萎、卷曲!仿佛瞬间经历了千年的风化!
青苔剥落之处,露出了下方湿漉漉的、颜色更深沉的石质井壁。
而在那露出的、深色粗糙的岩石表面,一个极其清晰的、约莫巴掌大小的刻痕,正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幽蓝色冷光!
那是一个符号。
一个由简洁而充满力量的线条构成的符号——
(第106章:青铜根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