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拖把在晃荡著半桶水的红桶里涮了几下,拍在了店门口的瓷砖地上,在一众相互叠压的黑脚印中拍出一片放荡不羁的水花。
店老板把已经湿透的纸板揭开,利索地用拖把将那些污渍推到台阶下的排水槽里,再提起水桶,把剩下的水一点点地泼到拖过一遍的瓷砖上。
“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们一起回去呢。”
他看向靠在墙边的晏月。
会吗?晏月思考着,可能会吧,毕竟过去一直都是如此——虽然都没闹得和今天这么凶。
她其实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她在意的只是该做的事有没有做完。而就女朋友这个角色而言,她显然做得很失败。
如果没有这场雨,没有被雨驱赶着来到这家小店,没有在店里和这个奇怪的店老板一起抽上一支烟,事情是否会有所不同?
晏月没法确定,但也许没法确定本身就已经代表了答案。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男人玩笑似的几句话确实让她的念头更通达了那么几分。有些坚持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觉,而自己从头到尾就没理解过爱情。
“谢谢。”她诚恳地说,“不过其实你不该帮我出头——他们之后可能会来找你的麻烦。”
她知道学生会都是一群什么人。
被唬住一时不代表能被唬住一辈子,尤其是当他们还有一个睚眦必报的领头人的时候。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小店老板面前丢了大脸,并且想尽方法找回场子。
“帮你出头?”老板把拖把翻了个身,用干净的一面把凹槽处的积水扫出去,“这位美女,你和你那个学生会主席前男友好像都没搞清楚一件事情。”
“这里是我的店,我每个月花大几千盘个店面,不是为了让随便一个鳖孙过来都能踩我头的。在我的店里我看谁不爽就能骂谁,而刚刚这甚至都不能算无故打骂顾客——他们真的踩脏了我的地板。”
他提起已经空了的水桶,伸手去够之前靠在墙上的拖把,却一把捞了个空。
老板转头看去,发现拖把已经被人提在了手里。晏月在花坛里沥干了拖把上的水,相当自然地跟在了他身后。
“这和我对你表示感谢并不冲突。”她坚持。
“随你吧。”老板盯着她看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妥协,提着桶走进楼梯下的水房,倒掉桶底剩的最后一点脏水,再重新用清水冲了一遍,“拖把给我,我再搓一把”
然后他就看到晏月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娴熟地在水槽里甩去拖把条上的污垢,再利落地上手拧干。灰黑的脏水从白皙的指缝间渗出,再沿着线条优美的腕关节淌下,落进水槽里。
“这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零点看书 庚芯罪全”老板看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如资深主妇般,三两下就将拖把条捋得服服帖帖,由衷地感叹,“莫非那位学生会主席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瞎子?”
“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负一点责任。”晏月把绞干的拖把递给他,“就算是只为了地板。”
“那我就替地板谢谢你吧。”老板把拖把挂回墙上,挥了挥手,“我先出去了,你自便——别忘了把手洗洗。”
晏月看着清澈的水流从龙头里流下,淌过自己的手心手背,带走上面那些并不顽固的脏污。
自己现在该是什么心情?她觉得应该是难过的,因为事情并没有迎来好的结局——与之相反,这个结果可能是最差的。问题没有解决,她很清楚,不论是那些传的沸沸扬扬的谣言,还是之后学生会可能实施的报复,麻烦不仅减少反而还变多了。
但她却并没再感到此前那种噬人的压抑。
关掉龙头,甩干手上的水,晏月走出水房,从口袋里摸出那盒已经被攥得有些变形的红双喜。
难不成真是这东西的功劳?
她从盒子里抽出一支,发现自己还是没有火机。刚刚还是该直接买一个的,她懊悔地想着。
接着那支没点燃的烟就被人从她指间抽走,换成了一罐冒着冷气的可乐。
“别惦记这玩意了,抽又抽不明白,横竖是糟蹋东西,十二块不是钱呐?”老板把摸来的烟夹到耳朵上,打开自己手里的那罐可乐,“不如喝点糖水。”
晏月举起手中的大红色易拉罐:“这不会也要付钱吧?”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个死要钱的?”老板失笑:“算我请你的。”
两人颇有默契地蹲回了门口。晏月打开易拉罐顶上的拉环,嗤的一声轻响,一股带着甜味儿的凉气从罐口冒出,她仰头灌下一口,冰凉带气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夏末雨后仅剩的暑意。
二氧化碳滑过食道带来的刺痛刺激了泪腺,她用力眨了眨复上一层水汽的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觉得不好受?”老板问。
“其实也还好。”晏月有些出神地望着水洼中那些摇曳的细碎光点,“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一年多的努力毫无意义,一时半会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喔。”男人闷声灌了口可乐。
晏月转过头去看向他的侧脸,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男人有些茫然地看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会说点什么安慰人的话。”
“为什么?”他显得摸不著头脑,“我看起来像是条一见漂亮妹子就上去摇尾巴求摸摸的好狗吗?”
“我在你这花了一百块。”
“但实际上我最多也就赚了那包烟的钱。”
“所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