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曾经在整个国内历史学界都赫赫有名的暴躁大导,赵临风向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许多现在已经自开山门的历史学硕导、博导乃至研究员,在提起赵临风赵老师的时候依旧会忍不住心有余悸。
相比郑平之那种不断通过有理有据的质问让你逐渐怀疑自己的学术水平,最后无地自容,忍不住钻进地底的小刀拉屁股,赵临风是真的能在评议的时候火力全开,明嘲暗讽样样都来,不留情面地把人骂哭。
也正是因为这种过于直抒胸臆的处世方式,即便在学术上卓有成就,老赵到最后也没当上文华历史系的系主任,只是捞了个副主任的名头,安安稳稳地混到了退休。
这个暴躁胖老头广为人知的特点就两个,第一个是脾气大,第二个就是护短。也许后边还能再加上一个怕老婆——但这事儿只有熟悉他们夫妻俩的人能知道,不算广为人知,所以也做不得数。
而闯进小卖部的这帮倒霉孩子,无疑是不偏不倚地撞到了赵老头的枪口上。
陆哂这小子今天早上下楼的时候和他打了个招呼,说自己今天有事出门,只剩晏月一个人在店,让他白天有空的时候去店里帮忙瞅上两眼。
赵临风的脾气谁都知道。陆哂这小子在他看来肯定算是自己人,而作为陆哂这小子的对象,晏月当然也被他划为了自己人的范畴。
自己人帮自己人,那是天经地义。
这一夏天自己也蹭了陆哂不少空调,好不容易这小子能有点事儿求他,赵临风自是不会推辞。加之赵夫人今天一大早就拉了一大帮大院里的老姐们跑去看什么西洋画展,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也确实是闲得发慌。
因此刚一吃完午饭,赵临风就兴致冲冲地扯上了老邓,跑去小卖部里摆起了大阵——本来也就是图个打发时间,顺带帮忙盯上一眼,没想到这回还真被他撞上了事儿。
之前一群人进来阴阳怪气的时候他没响,毕竟年轻人嘛,气盛,有点小矛盾也正常,他们这些老东西不了解个中实情,跑去指手画脚反而不好。
因此一开始他俩也没说什么,边听边下棋,纯粹当个相声听。
但听着听着感觉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这群学生明摆着就是来找事的。人小晏好端端一个老实姑娘,用得着被骂的这么难听?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赵临风自然是不可能再忍。
而平时负责在外边给老赵当限位器的邓平岳,这回也没再像往常一样把他往回扯。
毕竟就算是他这个木头脾气,这会儿听得也有点不舒服。
他认识晏月要比老赵还早上几天,这姑娘这段时间来的表现他也都看在眼里,礼貌,勤快,守规矩。即使不说是无可挑剔,但也绝对和这帮人挂在嘴边的那些玩意没什么关系。
学生会一行人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一胖一瘦两个老头。
除了进门时多瞟了一眼,他们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把这俩下棋老头当成了和货架无异的背景板。
衣着朴素,貌不惊人,看着也没什么架子,无非就是老小区里随处可见的两个邻居大爷,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直到赵临风这会儿拍桌而起。
组织部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出言制止,上了头的后勤部长便已自报了家门,顺带着把他们一伙人的老底全都爆了出来。
“我学哲学的,怎么了?大爷,我们自己人说事,你又在这凑什么热闹?”她觉得这老头纯属戏来了,别说是什么系,就算自己把身份证号一位位报给他,他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一个糟老头子还能把她告到学校的教务处去?
“我是经管的。”“我材料的。”“我外文。”
有她开了这么个好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众人也纷纷和开玩笑似的报了自己的专业,最后只剩下组织部长一人。
见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到自己身上,他就算心中万般不愿意,也只好合群地跟上。
“我是数学系的。”
赵临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学哲学的?哲学系现在是谁在管事?潘庆?我记得我退休那会儿那小子刚刚当上系主任,现在还是他不?”
“是他。”邓平岳照样当捧哏,“前两天我还在公众号里看见他们系开大会,他坐的前排最中间。”
后勤部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在哲学系混了一年多,虽然总共没见过对方几面,但她也知道自家学院的主任确实姓潘,也确实叫潘庆。
为什么这老头能一嘴就叫出自己系主任的大名?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潘庆主任还是他的后辈?
看也没看那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女学生逐渐发白的脸色,赵临风低头眯著有点老花的眼睛,在自己那台旧智能机的通讯录里翻啊翻,翻了好久才找到自己想找的那条。
“潘庆,对了,就是这小子,那时候拼命缠着我要我存他个电话,这下还真用上了。我倒要问问他,这书教了这么多年教出了个什么。手底下的学生本事没学多少,歪风邪气倒是学了一大堆。”
他又瞧了眼桌对面的邓平岳。
“剩下还有什么?外文?经管?这两个我倒是认识点人。材料那边我不太熟,老邓你能搞定不?”
邓平岳同样摆弄着手机,默默点了点头。
“”
现场的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此刻就算是在场最迟钝、最没脑子的人,也反应过来这俩老头的身份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