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哂放下盒饭,在店里转了一圈,才听到柜台后的书山后隐约传来些许细微的呼吸声。卡卡小说徃 更歆嶵全
他绕到柜台后一看,才发现晏月正趴在台面上睡得香甜,胳膊压在翻开的书页上,脸侧向一边,漂亮的鼻翼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一翕一合,垂下的长睫毛在合上的眼睑下弯出一个安心的弧度。
一旁笔电屏幕上的游标还闪烁在文档的末尾。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毕竟她这几天下来没一天能睡够四个小时,撑不住了倒也正常。
陆哂没叫醒晏月,也没像往常一样打开盒饭,只是把冷气向上调了几度,再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盒饭的保温效果不错,饭菜就算在里边放上几个小时,热的还是热,冰的还是冰。今天做的基本都是些汤汤水水,闷久点倒也不碍事。
就是丝瓜可能要遭点重,不过好在店里这俩人对饭菜的要求可高可低,高的时候米其林三星也得挨喷,低了只要能放进嘴就行。
这也没办法,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
晏月的睡相很好,不打呼噜,不咂嘴,也没流口水,完全匹配她那副超绝美少女的皮囊,就是时不时会小皱一下眉头,也不知道是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陆哂把腿搁上椅子下的脚架,拿起一边那本做饭前就翻了一半的《天涯明月刀》,打算看看燕南飞和公孙屠这一个剑人和一个钩人在开打之前还要逼逼赖赖多久,但想了想又还是把书放下了。
他伸手把晏月的电脑够到了自己身前。
屏幕正中的文档一眼望不到头,这几天来对那些书和论文的笔记已经记了近百页,按照知识点和章节作了大小标题编号,配合著五颜六色的高游标记,光是看着就让人望而却步。
陆哂把游标拉到整篇文档的最上方,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拉动——就好像他还是两年前的那个他,成天辗转在标本室和资料室之间。
一边飞速拉动着文档,他一边时不时停下来,选中其中由记录者转述的某条知识点或是思路,用右键插入一条批注。
越向下拉,他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容就越浓,插入批注的频率也越高。
“还不错。”
如果光是为了写个研究计划,当然不用看这么多资料。老头子再怎么严格,也不可能非得要求一个才上了两年大学,都还没接受过完整学术训练的本科生写出个博士水平的开题报告来。
所以真要说的话,此前陆哂给晏月出的那道选择题,本身就是道陷阱题。
实际上,如果一开始就以“完成一份符合基本要求的研究计划”为最终目的,最“正确”的答案可以是b也可以是c。
抛开他提供的所谓“书单”,靠着过往的知识储备去赌一把;又或者是只在这些他推荐的资料里挑一小部分,也足够做出一个能撑起场面的研究计划。无论哪种都不失为一种聪明的好选择,而且成功率也不见得有多低。
陆哂很清楚老头子这个人。看上去硬,但实际耳根子软得很,他能松口就说明已经动了爱才之心,更别提还有王老师一直在边上煽风点火。
其实在他看来,只要晏月最后拿过去的研究计划别太离谱,老头子就算是为了家庭和睦,多半也会捏著鼻子认下这个学生。
但陆哂就是觉得晏月会选那个a,而事实也证明他想的没错——这个带点犟种属性的妹子确实选了最辛苦、难度最高,同时也最吃力不讨好的那条远路。
也是他自己曾走过一遍的那条路。
而现在看来,作为一个初入门槛的新人,她其实走得还算不错,乃至于超出了一部分他的预期。
只能说脑子好使就是有优势。
大概是由于晏月一直以来的阅读习惯,以及远超常人的记忆力,光看她记的这些笔记,对重点的把握基本没偏,该记的记该跳的跳,叙述逻辑梳理得也算清晰,后续跟进的一些思考也提到了点上。起码要比自己入门的时候像样多了。
就是在学科思维以及跨界叙事这块的理解还稍显青涩,不过这要是不青涩就有鬼了——试问谁在手头没出过一两篇论文,没被那些知名大刊的审稿人拷打过之前,就会有一套学术老油子似的框架思路?
除非是上辈子没忘干净。
而陆哂之所以会拖出这些书和文章,也不是单纯地只想给晏小姐上点强度。相反的,他其实已经删掉了不少次要的材料,只留下了自认为比较重要的那部分。
要从零开始掌握一个板块,只看这么点东西肯定不够,更别提陶瓷研究本来就是门在时空上相当有延展性的学科。
晏月座位上那些堆成小山的书看似数量夸张,但实际上也是陆哂考虑了她阅读效率和记忆能力,筛选过后的选择。
怎么说也在边上当了这么久的陪读,晏月的阅读能力如何,他心里大概也都有点数。虽然不比短视频平台上那些熟练掌握量子阅读技巧的人间太岁神,但要参加个最强大脑那是一点也不丢份。
毕竟是当初在店里逛一圈就能把商品价格倒背如流的脑力王,五天要读这么多书是轻轻松松当然可能也没这么轻松,或者一点都不轻松,但陆哂觉得她应该能看完。
他敢打包票,要是晏月能在这几天里把这些玩意看明白,并且把其中大部分内容装进脑子里,她大概率能创建起对一条研究路径的完整认识,这种路径是具体而且深入的,足以支撑起她之后两年乃至往后更进一步的专业学习和研究。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就是一场填鸭式的学术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