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
王春桃更是喜上眉梢,声音都高了八度:“我的天爷!一两多银子!这下小铭去镇上的盘缠,是妥妥的够了!”
苏铭攥着那个布袋,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能感觉到,这布袋里装的不是冰冷的银钱,而是大哥二哥的血汗,是他们与野兽搏命换来的希望。
那重量,烫得他手心发麻。
夜里,苏铭躺在炕上,将那个钱袋放在枕边,翻来复去地睡不着。
“感觉到了吗?”林屿的声音悠悠响起,“这就是资本的原始积累。血腥,暴力,充满了不确定性。你大哥二哥运气好,毫发无伤地换回了一两银子。运气不好,现在躺在板车上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苏铭沉默着。
“一两银子,一千三百文。听起来很多,对吧?”林屿的语气变得象个精明的帐房先生,“但这笔钱,能撑多久?你去县学备案的束修,五十文;来回路费,至少一百文;在镇上住店吃饭,一天就算三十文,十天就是三百文;再加之笔墨纸砚的消耗,人情往来的打点……小子,这一两银子,最多让你在‘新手村’门口转一圈,连张门票都买不全。”
苏铭的心沉了下去。他从没算过这么细的帐,只觉得一两银子是天文数字,如今被师父一剖析,才发现是多么的捉襟见肘。
“所以,我们不能再让他们去拼命了。”林屿的语气严肃起来,“这种一次性的买卖,风险太高,收益太低。我们要做的,是可持续发展的,低风险、高回报的产业!”
“产业?”苏铭对这个词很陌生。
“对,产业!”林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指点江山的味道,“我问你,你读书,最缺的是什么?”
“……纸。”苏铭立刻答道。
他桌上那几张黄麻纸,还是苏山咬着牙给他买的,他用得省了又省。
“没错!就是纸!”林屿仿佛打了个响指,“对读书人来说,纸就是粮食,就是兵器!而这玩意儿,镇上卖得多贵,你爹最清楚。咱们,就来做这个生意!”
“造纸?”苏铭惊得差点坐起来,“师父,我……我们怎么会造纸?”
“你会,因为我会。”林屿自信地说道,“后山那片竹林,就是最好的原料。河边的草木灰,就是天然的硷。只要掌握了方法,造出最粗糙的草纸,拿到镇上,都能换成一串串的铜钱!”
苏铭的呼吸急促起来。
后山的竹子,河边的草木灰,这些在他眼里最寻常不过的东西,在师父的描述下,仿佛变成了一座金山。
可他随即冷静下来:“师父,不行。如果我们家突然会造纸,还拿出去卖钱,村里人会怎么想?里正会怎么想?财不露白,这个道理我懂。我们会被人盯上的。”
“孺子可教也!”林屿发出一声赞叹,“你总算没被金山晃瞎了眼,还知道考虑风险。不错,‘苟道’第一要义,就是安全!所以,我们当然不能自己单干!”
“不单干?”
“对!这种好事,怎么能吃独食呢?”林屿的笑声里透着一股子狡猾,“你得把全村人都拉下水!”
苏铭彻底懵了。
“听好了,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林屿的声音压低,象一个正在传授秘计的军师。
“第一步,技术来源。你就说,这次你去镇上,你去书店看书无意在一本旧书中看到里面夹着的破纸上看到。这个理由,死无对证!”
“第二步,公开技术。你找到你爹,再由你爹出面,去找里正。就说,你苏家愿意把这个方子献出来,带领全村人一起发家致富!”
苏铭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献出去?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傻小子,眼光放长远点!”林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叫技术入股!你想想,方子是咱们的,内核技术掌握在咱们手里。里正要名声,要政绩,他肯定会支持。村民们想赚钱,想有活干,他们会把你家当成活菩萨!”
“到时候,成立一个村办的造纸作坊。里正当大总管,负责对外销售和摆平麻烦。村民们出苦力,砍竹子,烧石灰,赚个辛苦钱。而你苏家,作为技术的提供者,什么都不用干,坐着分成就行!”
“分……分多少?”苏铭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三成!一成都不能少!”林屿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要告诉你爹,这是底线!咱们提供了让全村人吃饱饭的锅,分三成肉汤,天经地义!里正拿两成,作为管理和承担风险的报酬。剩下五成,分给全村出力的村民。这个分配方案,谁都挑不出理来!”
林屿的声音充满了魔力,在苏铭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宏伟的蓝图。
“你想想那个画面。你那个死对头赵瑞,他爹赵德全为了作坊的生意,非但不能找你麻烦,还得把你当宝贝供着,生怕你这个‘技术总监’撂挑子不干。”
“村里的叔伯婶子,见了你不再是‘苏家那个书呆子’,而是‘给咱们带来财路的文曲星’。”
“你家,会成为整个苏家村的内核。这叫什么?这叫把风险转嫁给集体,把利益和人心都捆绑在自己身上!这才是‘苟道’的终极奥义——最安全的堡垒,就是把自己变成所有人的利益共同体!”
苏铭躺在黑暗中,眼睛亮得吓人。
他仿佛能看到,后山的竹林不再是竹林,而是一排排等着收割的财富。
他手中的钱袋,也不再只是去镇上的盘缠,而是激活这个庞大计划的第一块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