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学小院,年节的热闹气象是被院墙隔绝在外,迅速消散。
风吹过光秃秃的槐树枝丫,发出呜呜的声响,比年前更冷了几分。
苏铭将行囊放回屋里,换下新衣,又穿回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衫。他感觉自己象是一滴热油,滴进了冷水里,短暂的沸腾之后,迅速冷却,重新融为一体。
他坐在书桌前,摊开书卷,可心思却飘了。
“师父,您还在研究那枚玉简吗?”苏铭在心里轻声问。
戒指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自从年前,师父就几乎没了动静。苏铭知道,他老人家正耗费巨大的心神去破解那部残缺功法,不敢轻易打扰。
他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书本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
县学里的生活单调又规律,清晨闻鸡鸣而起,诵读经典;白日听夫子讲学,研习策论;夜晚则在油灯下温书,或是在院中冥想。
苏铭的《敛息诀》已近乎本能。他走在人群中,就象一滴水融入河流,毫不起眼。他的五感却在冥想中变得越发敏锐,夜深人静时,他甚至能听到墙角蟋蟀磨动翅膀的细微声响,能分辨出风中夹带的远处酒肆飘来的酒糟味。
这种对外界的清淅感知,让他对自身的存在有了一种更奇妙的体悟。
这天夜里,苏铭照例盘坐在院中。
月光清冷,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细长。
他心神沉静,丹田内那粒微光温养着,整个人处于一种空灵的状态。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到极致,仿佛几百年没喝过水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通了!老子终于通了!”
这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狂喜和一种压抑许久的暴躁。
苏铭心神一震,差点从冥想状态中跌出来。
“师父!”他惊喜地喊道。
“咳咳……”林屿迅速调整了声线,恢复了那份世外高人的淡定与从容,仿佛刚才那个爆粗口的家伙根本不存在,“徒儿,为师……闭关略有所得。”
林屿的魂体在戒指里飘来飘去,象个刚中了五百万彩票又不敢声张的倒楣蛋。
他快疯了。
这一个多月,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研究功法,而是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考古发掘。那《厚土诀》的残篇,简直就是用甲骨文写的量子力学论文,而且还被火烧过,被水泡过,最后被狗啃过。
颠三倒四,逻辑混乱。
他无数次想放弃,但一想到苏铭这根独苗还指着他,自己未来的养老金还没着落,就只能咬牙继续。
他把从怨女灯记忆里扒拉出来的那些关于阴邪魂力的知识,和自己脑子里那点可怜的、从小说里看来的修仙概念,再加之戒指里另一部根本没法练的《青木长生诀》作参照。
三者混在一起,就象一锅大杂烩,他每天的工作就是从这锅乱炖里,挑出能吃的部分,再把它们重新拼凑成一道能下咽的菜。
就在刚才,他推演到“木克土”这个最基础的五行生克原理时,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想象着《厚土诀》的沉凝之力如同大地,而《青木长生诀》的生发之气如同一颗种子。种子如何破土而出?它需要大地的承载,也需要自身的破而后立。
那一刻,两条看似毫无关联的功法路线,在他脑海中奇迹般地对接上了一个最基础的循环。
一个以《厚土诀》为基,取其“厚德载物”的沉稳与包容;再以《青木长生诀》为引,取其“生生不息”的活力与坚韧。两者相合,竟形成了一套全新的、虽然浅显但无比扎实的引气法门。
成了!虽然只是个超级简化版的青春版,但能用!安全无毒副作用!
“师父,您……成功了?”苏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确信的颤斗。
“恩。”林屿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开始用一种传道授业的口吻,缓缓讲述:“为师将那残篇与《青木长生诀》相互印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终有所悟。万法归宗,大道同源。那《厚土诀》虽残缺,其‘承载’与‘沉凝’之意,恰好可为‘生发’与‘成长’之基。”
“为师将二者合一,为你推演出一部全新的奠基功法。此法前三层,中正平和,稳扎稳打,最适合你这等根基未固的初学者。”
苏铭听得心中一片火热,师父在他心中的形象,此刻已经拔高到了神人的地步。
一部残缺到狗屁不通的功法,一部有禁制根本没法练的功法,在他老人家手里,居然能融合成一部全新的功法!
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
“不过,”林屿话锋一转,泼冷水的传统艺能不能丢,“你要记清楚,为师推演出的,仅仅是前三层,只到‘炼气’初期。它最大的作用,是让你安全地踏入修行之门,锤炼出一副能够容纳灵气的身躯和经脉。”
“此法根基虽稳,但后续无路。待你将来有了真正的仙缘,入了宗门,得了更高深的传承,随时可以转修他法。届时,你根基扎实,只会事半功倍,并无任何滞碍。”
林屿心里想的却是,这玩意儿就是个新手驾驶教程,先教会你怎么挂挡怎么踩油门,保证你不会把车开到沟里去。至于以后你想开法拉利还是开战斗机,那是你自己的事,反正别把老司机我给颠簸死就行。
“弟子明白!多谢师父再造之恩!”苏铭激动得就要跪下磕头。
“行了行了,莫行此等虚礼。”林屿及时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