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海的书房里,茶香依旧。
他看着面前的苏铭,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眼前的少年,身形已经完全长开,比两年前高了一个头,肩膀也宽阔了些,褪去了所有青涩,沉稳得象一块在水底沉寂了百年的石头。
“苏铭,你入学已近三年。”周文海将一杯温热的茶推到他面前,“这三年,你的进境,为师都看在眼里。无论是经义还是策论,都已远超同辈,火候已足。”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铭。
“又一届乡试在即。为师已经为你报了名。此次云朔府秋闱,你必须下场。”
周文海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肯定。
“以你的才学,此去,必能一举夺魁,为我青石县学,拿下这数十年未有的解元之位!”
解元。
乡试第一。
这三个字,对任何一个读书人而言,都意味着无上的荣耀。
苏铭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所有情绪。他没有立刻应答,只是端起茶杯,感受着那份温热。
“老师厚望,学生……愧不敢当。”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你不是愧不敢当,你是当之无愧!”周文海摆摆手,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回去好生准备,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为师等着你的捷报。”
从书房出来,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带来多少暖意。
苏铭走在县学的小径上,脚步不疾不徐。
“师父。”他在心中呼唤。
林屿的魂体在戒指里激动地飘来飘去。
太好了!终于要走了!这破井里的灵气,现在跟挤牙膏似的,一天就那么一丁点!
“徒儿,此事你怎么看?”林屿表面上,依旧是那副运筹惟幄的沉稳腔调。
“老师说得对,青石县,已经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了。”苏铭的回答很直接。
他需要一个更大的池塘。
“不错,有长进,知道审时度势了。”林屿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不过,周文海,想让你去考解元……这事,得说道说道。”
“师父的意思是?”
“考解元?当靶子吗?”林屿的内心在疯狂吐槽,嘴上却说得高深莫测,“徒儿,你忘了为师的苟道真解第一条是什么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苏铭接口道。
“正是!”林屿的声音里带着循循善诱的智慧,“十四岁中案首,你已经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如今你才十六,若再以十六之龄高中解元,你猜会发生什么?”
“届时,整个云朔府,甚至更远地方的目光,都会象苍蝇见了血一样叮在你身上。你的家世,你的师承,你从小到大穿什么颜色的裤子,都会被人扒个底朝天。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身板,扛得住这种强度的探照灯吗?”
林屿心里想:开玩笑,老子好不容易把这小祖宗拉扯大,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移动充电宝,可不是让他出去当明星送人头的!低调!必须低调!
苏铭沉默了。
他想起那份被县令驳回的策论,想起周文海书房里那番关于官场深水的教悔。
“弟子明白了。”苏铭道,“此次乡试,只求中式,不求闻达。”
“孺子可教也!”林屿赞许道,“这就叫‘战略性潜伏’。咱们的目标,是拿到‘举人’这个身份资格,拿到进入府城这个更大信息平台的门票。至于排名,不重要。中不溜,刚刚好。既能让你脱颖而出,又不至于扎眼。象一条潜龙,藏在鱼群里,悄悄积蓄力量,谁也发现不了你。”
“此去府城,龙蛇混杂,比青石县凶险百倍。你那《敛息诀》已入二层,正好派上用场。记住,收敛你所有的锋芒,把自己当成一个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赶考学子。”
“弟子明白。”苏铭心中应道。
师徒二人,在苟道战略上,达成了高度一致。
……
西城角的古槐树下。
“许兄,今日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苏铭开门见山,“今年的乡试,你可会参加?”
许清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有些黯然,摇了摇头。
“家里的意思是让我去试试。只是……府城路途遥远,盘缠不菲。我去了,父亲一人看管书摊,未免太过辛劳。”他言语中,满是顾虑。
“此次乡试,我亦会参加。”苏铭看着他,语气真诚,“你我结伴而行,路上可有个照应。至于盘缠,我这里尚有馀裕,可先借与你。伯父这边,可请县学里的同窗,每日过来帮衬一二,绝误不了生意。”
苏铭把所有问题都考虑到了。
许清沉默了。他看着苏铭,眼前的少年,眼神清澈,没有丝毫施舍的意味,只有朋友间的坦诚与互助。
他知道,苏铭不是在可怜他。
这两年,苏铭时常来他这里,名为看书,实则探讨学问。许清博闻强记,于各种杂学典故信手拈来,苏铭则在经义策论上见解独到,两人常常一聊就是半天,早已是莫逆之交。苏铭更清楚,许清的学问,绝不在自己之下,只是被家境所困,如同一块朴玉,蒙着厚厚的尘埃。
“好。”许清没有过多的客套,重重地点了点头,“盘缠不必,这两年家里也攒了一些。只是家父那边,要劳烦苏兄费心了。”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苏铭笑了。
……
半月后,一辆青布尔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