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暗淡的病房里，宫野志保觉得自己看到了超乎常理的一幕。
本应该奄奄一息的女人抬起手，指尖捏住插在喉咙里的呼吸管，轻轻一拔，塑料软管与粘膜分离的黏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淅。
然后，她坐起身，动作自然，没有颤斗和滞涩，甚至没有病人常有的那种迟缓。
她似乎并不着急下床，而是先坐在床沿，光着的脚轻轻踩在地板上试了试温度，伴随着脚趾微微蜷缩又舒展好几次，她才站起来，走到窗边的扶手椅前坐下。
那把椅子是探病的家属常坐的，她坐得很放松，后背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落在她的脖颈上，那里的皮肤还泛着新生的粉红色，隐约可见血管下的青筋。
“这感觉真有意思：”
她开口说，声音比之前清亮了些，但还带着点晦涩的沙哑，
“每一次身体重建的过程，都能感觉到每一处组织在生长，像春天的树枝抽出新芽，生命的每一步进程都让人沉醉，连痛苦都是如此的真实。”
她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指尖轻轻划过声带的位置，最后看向窗边的陈青，用朋友般的口气，叹息道：“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惊讶，我从未想过，会这么的顺利。”
陈青第一次感觉自己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问道：“你就是明美口中的‘老师？
小百合”或者说‘老师”痛快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陈青不解道：“你怎么控制她的？”
“我没有控制她，我只是成为了她，或者说她成为了我，虽然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套借用松本小百合脑神经才有思维活动的程序？”
虽然‘老师”说的话天方夜谭，但陈青也没有说“这不可能”这种废话，只是问：“药是什么东西？”
小百合”口齿清淅的回答：“一种合成的神经肽类似物，类似航病毒，你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生物神经信息载体，原材料主要是我已经变异的脑髓液。”
“有什么用？”
“理论基础来自镜象神经元，通过血脑屏障进入中枢神经系统，强制周围神经元进入既定模板的高频同步，往往哺乳动物效果最佳，因为设计上的缺陷，往往也会触发端粒酶短暂活化（如癌细胞永生化机制），一定层度会有修复身体创伤的作用。”
陈青若有所思。
老师”并没有打扰他的思考，看了一眼不远处满脸盲然的宫野志保，笑道：“你其实可以问问她，诱导性的细胞进程，是我在她父母身上的得到的启发。”
宫野志保满脸问号，不明百发生了什么，但制药工作者的本能还是让她本能的提出异议。
“不可能，人类的细胞端粒体有既定的程序化损伤，其中有规律也可观察，所以才有诱导的可能，但神经元是终末分化细胞，已经不可能分裂。”
“是啊，正常来说不可以，但我就是能这样。”
说着，她看向面无表情的陈青，笑道：“你猜的也没错，我确实一定程度有影响人类生物磁场以达到控制人体的地步，就是你看到的那个世界，我要比你走的更远一些。”
陈青问道：“那你的记忆哪里来的？”
“一种神经活动的共振。”
“老师”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当药进入生物的神经系统，会出现类似于收音机的调频的效果，人脑这个接收器会拧到了另一个频道，让它变得可以理解一些不同的信号。”
宫野志保喃喃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陈青倒是觉得自己还能理解，便问道：“小百合的意识还在吗？”
“在，毕竟大脑是完整的，甚至可以说我就是小百合，毕竟物质决定意识。”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事实却近乎残酷，缓缓道：“但如果你问的是“她的意识是否还存在”，
那答案是‘不’，因为人类的意识说穿了只是神经活动的一个瞬时状态，而现在已经改变了。”
“能救吗？”
“取决于你。”
“我做不到，我甚至无法观测到这种现象。”
“难道辐射源放在地上或者桌子上，它就不会辐射了吗？”
陈青默然，问道：“信号源就是我？所以其实是我在主导小百合，让‘你”变成这样样子，只是我根本意识不到？”
“老师”满意的点点头。
陈青不解道：“那为什么我反而失忆了？而作为一个接收器的你，却什么都明白？”
“设计上的缺陷，人类的大脑理解能力本来就很强，你从来没有失忆，一切的一切都在你大脑里，只是你还没找到而已。”
“怎么去找？”
“停止服药就可以了。”
“然后成为你？”
“老师”笑了笑，看着陈青缓缓点头：“是的，成为我，中间或许会有其他的阶段，但这就是你不可避免的未来，你我都要明白这件事。”
陈青缓缓头，“我不明白。”
他不想成为任何人。
这句话却不知为何触动了‘老师’的笑点，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极其开怀，肩膀微微耸动。
这笑声在空荡的病房里回荡，显得莫名诡异，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她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笑了好久才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