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官办公室内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唯有笔尖与上等纸张表面反复摩擦发出的、规律而细微的“嚓嚓”声,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赛诺匆匆去审问那名可疑的佣兵,填写那份格式繁琐、要求严苛的申请表的重任,就(被迫)落在了旅人略显笨拙的手中。
面对艾尔海森亲自制定的、堪称魔鬼细节的申请表填写标准,似乎旅人每一笔、每一个字段的填写方式都无法达到对方那苛刻的要求。
最终,在一番“友好”而高效的交流之后(主要是在旅人隐晦地威胁要把他家再拆一次之后),以及艾尔海森本人对绝对效率的极致追求下,这份申请表,由书记官大人亲自提笔代劳了。
“你的……‘现任’下属呢?”艾尔海森一边流畅而精准地填写着表格上的每一个格子,头也不抬地随口问道。
他那平淡的语气里,似乎刻意在“现任”这两个字上施加了微不可查的重音,怕旅人听不出他话里那层若有似无的探究。
“他昨天回璃月了。”旅人抱着一个看起来质感不错的白色瓷杯,小口啜饮着里面温热的咖啡,隔了一会儿才回答。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目光打量着这间过于整洁、缺乏人气的办公室:“说起来……你的办公室竟然还会准备给访客用的咖啡杯?”
这实在不像艾尔海森的作风,“待客”这种充满人情世故的词汇,似乎从未被录入他高效务实的个人系统里。
“是我的杯子。”艾尔海森语气毫无波澜地陈述事实。
“……”旅人瞬间觉得手里捧着的杯子变得滚烫无比,她几乎是立刻将它放回了桌面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嘴里残留的咖啡醇香,此刻也莫名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味道。
“你们也分手了?”艾尔海森依旧没有抬头,问得随意自然。
然而旅人深知,以他的性格,若真是完全不在意的事情,根本连问都不会问出口。这看似随意的背后,必然有其逻辑驱动的关注点。
“我们之间,只有纯洁的、正式的工作关系。”旅人义正词严地声明,同时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以及一种可以随时不辞而别的塑料友情关系。
“好了。”艾尔海森将填写完毕、字迹工整如印刷体的申请表推到旅人面前:“为了避免你下次申请类似文件时再次浪费彼此时间,这是标准范本,建议你学习并记忆一下正确格式。”
“哦。”旅人不情不愿地拿起那张表格,目光扫过上面条理分明的条目。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刚刚放下的那个白色瓷杯,被艾尔海森极其自然地伸手拿了过去,动作流畅。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时,为时已晚。
“你为什么用我的杯子喝咖啡!”旅人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
“纠正一下,这是我的杯子。”他面不改色地狡辩,甚至还能一本正经地补充理由:“书记官的工作条件向来比较‘艰苦’,物资有限。”
“……”
这个家伙真是……总能找到最让人无语的角度!
“你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等候区?”旅人不甘心地发起反击,试图拆穿他这看似巧合、实则必然的行为背后那点“虚伪”的伪装。
他有什么必要亲自来一趟等候区?甚至还比负责此案的赛诺更早出现在她面前?
还不是因为……
“因为我想见你,不行吗?”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直接反问。
他竟然……就这么平常、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了!
可恶!我差点忘了,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寻常人那种叫作“羞耻心”的东西!
“你要查阅的那份关于非法学者及魔神残渣的案卷,我之前也详细审阅过。”艾尔海森将话题拉回正事:“与其你自己花费大量时间从那些冗长的报告中筛选信息,不如由我直接口述,告诉你其中的核心要点与关联线索。须弥风纪官体系内部的文书工作,向来以‘长篇大论’和充斥无用信息着称。”
“不用了。”旅人立刻拒绝,感觉和他单独待在办公室里……气氛莫名有点微妙的尴尬(而且最关键的是,眼下似乎找不到正当理由像以前那样直接动手揍他缓解这种尴尬)。
“你确定?”艾尔海森的眼神中,竟然莫名闪过了一丝……类似于“钦佩”的情绪?
起初旅人还不明白这丝钦佩从何而来,直到艾尔海森起身,从旁边的档案架上,默不作声地搬来了厚厚一摞、堆叠起来几乎比她人还要高的文件卷宗,“砰”地一声放在了旁边的空桌子上。
那卷宗的高度极具视觉冲击力,无声地诉说着其内容的浩瀚。
“……艾尔海森,我亲爱的前男友。”旅人沉默了三秒,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终于明智地选择了服软:“还是劳烦您,直接口述讲给我听吧。”
我在稻妻的时候就应该长记性的……永远不要试图在文件和效率方面,跟这个家伙硬碰硬。
……
关于这次案件的资料核心内容,艾尔海森的讲解精准而高效,并且,精准地在教令院标准的下班时间准点结束,一秒不差。
“赛诺今天晚上需要连夜加班审讯,估计顾及不到你了。”艾尔海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状似随意地发出邀请:“一起下班吗?”
他的话如此自然,差点让旅人产生一种自己也是教令院编制内人员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