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了道缝,跟被什么东西从底下狠狠撬过似的,边缘的碎石子还在簌簌往下掉。白花花的雾气顺着裂缝往外冒,丝丝缕缕的,看着轻飘,沾到裤脚却凉得刺骨,像冬天没戴手套摸了铁栏杆,又麻又疼。
林风攥着青铜勺,指节捏得发白。勺身上的鼎纹慢慢亮起来,一道淡红色的光膜从勺头荡开,在他身前支起半人高的屏障,把飘过来的雾气挡在外面。光膜上的纹路像活过来似的,一明一暗地跳。
“这雾邪性得很。”守灶者的木勺在他肩膀上抖个不停,木柄上渗着层冷汗似的水珠,“你看那边——”它往左侧努了努嘴,“刚飘过去那团,把墙角的青苔都啃没了,光秃秃的跟被砂纸磨过一样。”
铁山被他爹,那个穿旧军装的守护灵,半搂半拽地从天窗翻上来。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不知蹭到了什么,渗出暗红的血渍,顺着胳膊肘往下滴。“风哥!你快看我这个!”他举着胳膊嚷嚷,声音里带着哭腔又有点兴奋,“就刚才,胳膊肘蹭了下那雾,皮直接就没了!现在摸上去凉飕飕的,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军装老爹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力道不轻。“咋咋呼呼的!没瞅见林风正忙着?”他眉头拧成个疙瘩,眼睛却瞟向林风身后,“你外婆呢?让你看好她,别往雾里钻,听着没?”
铁山缩了缩脖子,往林风身后躲了躲,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雾里偶尔闪过的鳞片,像只被按住的小狗,尾巴还在心里摇。“外婆在后面呢,她说要拿她的酱坛子过来,说酱香味能冲一冲。”
酿豆瓣酱的外婆果然颠颠巍巍跟了上来,手里抱着个缺了口的酱坛子,坛沿还沾着暗红的酱渍。她离光膜还有半步远,肩膀突然就淡了一块,跟被橡皮擦抹过似的。“哎哟喂!这啥邪门玩意儿!”她往后跳了一大步,差点把坛子摔了,手忙脚乱扶稳后,拍着胸口直喘气,“比我那刚下缸的生酱还呛人!这要是沾多了,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得化了?”
“都离光膜边儿远点!”林风往前推了推光膜,正好把一只脚快踩进雾里的铁山捞了回来,“这雾专啃有来头的,你们这些靠着念想撑着的老伙计,最不经它磨。”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光膜外翻滚的雾气,生怕哪里漏了缝。
艾拉的赤晶珠“嗖”地一下从远处飞过来,珠子表面结着层薄薄的白霜,看着就冻人。“张奶奶快撑不住了!”珠子里传出的声音滋滋啦啦的,带着电流的杂音,“她的醋坛子,就剩个底儿了!王大爷的糖画也没了,刚还看见个兔子尾巴,转个身就没了!”
守灶者用木勺敲了敲林风怀里的铁皮罐头,“咚咚”响。“用这个试试!核心就认实在东西,你把这罐头塞进去,说不定能镇住这破雾!”木勺柄上的木纹都因为用力而绷紧了。
林风刚抬脚要往高台中央走,周围的雾就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围了上来。光膜的金光明显暗了暗,边缘甚至有点发灰,脚下踩着的光柱阶梯也淡了好几截,跟快没电的手电筒似的。
他眼角余光扫到雾里的鳞片,比之前见过的都大,边缘泛着冷森森的金属光,上面的纹路跟青铜勺上的鼎纹一对,严丝合缝,像钥匙找到了锁孔。
“原来在这儿啊。”
一个声音从雾里钻出来,低低的,带着点沙哑。林风手里的青铜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声儿,跟他抽屉里那张泛黄照片上的男人,哄他睡觉时候哼歌的调调,一模一样。
照片上的人穿着蓝工装,笑起来眼角有两道深纹,左手腕上有道被罐头盖划的疤,像条小虫子趴在那儿。
鳞片“唰”地一下亮起来,刺得人睁不开眼。周围的雾跟见了太阳的雪似的,“唰”地退了三尺远,露出后面的岩石。岩石上有字,歪歪扭扭的,像是用手指头蘸着血写的:“给小风:等你能看懂鼎纹,就用元初味叫醒我”。
“爹?”林风的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紧发涩,眼眶有点热。他想起五岁那年,爹把这把青铜勺塞给他,粗糙的手掌揉着他的头发,说“以后爹不在了,就让它替我护着你”。那时候他不懂,只觉得勺柄磨手心。
手腕突然一凉,像被冰蛇缠上了。林风低头一看,缠上来的雾正往皮肤里钻,胳膊上的皮肤变得半透明,能隐约看见底下的骨头。他赶紧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疼劲儿让他清醒过来,弯腰捡起青铜勺,抬手就拍向罐头底。
罐头盖“砰”地一声弹开,从里面滚出一团金光。金光里裹着好多味道——外婆豆瓣酱的咸香,铁山爹做红烧肉时飘出来的油香,伶仃偷偷藏起来的橘子汽水的甜气,还有小时候村口老槐树开花的清香味儿,都是些平时记挂着的、暖暖的味道。
“去!”林风吼了一声,把罐头朝着本源核心扔了过去。
金光撞上核心的瞬间,七色带上的灰白就跟春天化了的冰似的,“滋滋”地退下去。暖融融的光顺着纹路淌开,把整个核心染成了夕阳的颜色,金黄金黄的,看着心里就踏实。
本源核心“嗡”地一声低鸣,一道强光“唰”地射向岩石上的鳞片。鳞片晃了晃,化成个虚影——蓝工装,眼角纹,左手腕的疤,跟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连笑起来嘴角歪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虚影弯腰捡起地上的青铜勺,抬手揉了揉林风的头,掌心的温度不高不低,跟记忆里爹的手一模一样,带着点干活磨出来的粗糙。
“臭小子,可算找着你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好久没说话,“这雾是创世之蛇蜕下来的边角料,藏在这儿几百年了,没想到被你给捅了窝。”
光盾外的雾还在翻涌,撞在光墙上,发出“滋滋”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