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翻飞,拉起了《赛马》!
虽然琴旧手生,面板还开裂,拉不出后世名家那种纤毫毕现的精妙,但他愣是凭着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儿和原始的生命力,把自由不羁的精气神儿酣畅淋漓地“嚎”了出来!
琴声带着点粗粝的破音,反而更添几分野性的张力!
这唢呐的“闹”与二胡的“静”交替进行,如同呼吸般自然流畅。
不仅避免了听众的听觉疲劳,更显出了杨帆手上确实有两把刷子,不是花架子!
围观的人群象滚雪球一样越聚越多,很快便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把这个角落堵得严严实实。
叫好声、鼓掌声、跟着节奏打拍子跺脚的声音此起彼伏,气氛热烈得能把周围摊贩卖的冻梨都给烤化了!
破草帽里的分币、毛票、甚至偶尔出现的块票,渐渐堆成了个诱人的小鼓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杨帆吹拉得兴起,酒意混合着卖力后的热气蒸腾上来,眼神却象被点燃的炭火,愈发明亮。
在这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街头音乐会”里,人群象流水般不断变动着,有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又有新被吸引的人挤进来。
大约在杨帆吹起《得胜令》后半段、那唢呐声冲得最凶最猛的时候,两个穿着打扮明显不同于周围赶集老乡的年轻姑娘,也被这强大的声浪吸引,随着人流驻足在了人群稍靠后的位置。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叫韩晓梅穿着合身的深蓝色呢子短外套,围着条鲜亮得象团火的大红色羊毛围巾,衬得小脸格外白淅。
她一到这,就踮着脚,好奇地朝人群中心张望,脸上带着新鲜又兴奋的笑意。
另一个身量更高挑,约莫二十出头,穿着剪裁更考究的深蓝色短呢大衣,围着一条质感温润的浅灰色羊绒围巾,乌黑的头发简单束在脑后,气质沉静温和,像株安静的兰草。
这是韩晓梅的表姐,赵澜。
赵澜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在喧闹躁动的人群上,反而更多聚焦在场中那个沉浸演奏的年轻身影上,尤其是他翻飞在旧二胡琴弦上的手指,以及那把面板开裂的乐器。
她的眼神专注又带着一丝审视,偶尔在杨帆某个技巧性的转折或是情感爆发处,会不易察觉地微微颔首。
杨帆此刻完全沉浸在演奏的节奏、与人群的实时反馈和那不断增加的“叮当”交响乐中,根本没留意到外围新来了什么特别的看客。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音乐和“营收”。
又连续吹拉了半个多小时,太阳已经明显西斜,草帽里的钱堆得实实在在。
见好就收!他果断决定收摊。
又拉完一曲情感深沉的《二泉映月》,最后一个带着颤音的尾音在喧嚣中散去,留下一种奇异的宁静。
他放下二胡,站起身,朝四方团团拱拱手,脸上带着酒意未消的红晕和一种“任务完成”的满足感,声音洪亮:
“谢老少爷们捧场!过年图个喜庆吉祥!天色不早啦,咱这摊儿,收工!”
他说着话,干脆利落地弯腰就去捞地上那个被钱压得变了形的破草帽。
“哎——”
人群前排突然炸起一个洪亮得如同平地惊雷、带着浓重酒意和无比兴奋的大嗓门:
“哎——!别收别收!小伙子!收了多扫兴啊!”
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劳动布工作服的壮实汉子,不知何时已拱到了最前面,手里还攥着个快见底的扁酒壶,显然是赶集喝得正得劲儿!
他喷着熏人的酒气,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满脸都是“爷还没看够”的意犹未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儿顶到了天灵盖:
“吹得地道!拉得也够味儿!可这…这还没过足瘾呢!大过年的,图的就是个长长久久、红红火火的热闹!来来来!最后再给咱整点更稀罕的!更带劲儿的!大伙说,中不中?!”
他这一嗓子,纯粹是看得太投入、太高兴,情绪上了头,就想图个更热闹、更尽兴、更难忘的收尾!话音刚落,人群立刻原地爆炸!
周围几个同样喝得脸红脖子粗、勾肩搭背的工友,还有一群被这火热气氛彻底点燃、正兴奋得嗷嗷叫唤的半大孩子,跟着扯开嗓子,山呼海啸般地应和:
“中——!”
“对!再来一个!”
“整点没听过的!”
“露一手绝的!让咱开开眼!”那工作服汉子吼得最响,带头用他那双布满老茧大手,“啪啪啪”用力地拍起了巴掌,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人群被他这一通精准煽风点火,气氛非但没冷,反而象滚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轰——!”地一下,彻底炸穿了天灵盖!
掌声、口哨声、跺脚声、起哄叫好声如同海啸般震耳欲聋!
充满了年节特有的狂热和一种近乎“道德绑架”的挽留!
每一张涨红的脸上都明明白白写着:这热闹,不能散!婶还没看够!再来点狠活儿!
杨帆的手指尖刚碰到草帽边缘那冰凉的硬币,就被这排山倒海的热情和声浪硬生生“架”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虽然已经到了傍晚,杨帆脑袋里的酒意还没有散尽,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期待的脸庞,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狂热气浪……
一股子年轻气盛不服输的劲儿,混合着酒后的胆气,像野草般“噌”地从心底最深处顶了上来!
走?现在走?那真叫是当众掀了桌子,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