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米外,路灯下的黑影还立着,像根钉进水泥地的铁桩。林野贴着墙根往前蹭,卫衣下摆蹭了一道新鲜的灰泥。他没抬头看那人,也没停下,右手一直插在夹克口袋里,指尖捏着最后一张镇物符的边角。
他知道那家伙不是在等他。
是在等别人来收尸。
他绕过一堆报废电缆盘,蹲在施工围挡后头喘了口气。右腿那道旧伤又抽上了,像是有人拿锯子在他骨头缝里来回拉。他咬牙把裤管往上撸了半截,伤口渗着血,混着泥,结成一块块暗红的痂。
“真晦气。”他低声骂,“泡面都快凉了还得加个硬菜。”
他从怀里摸出那张静步符,往鞋底一贴,动作轻得像怕惊醒谁。然后顺着电缆井口往下溜,井盖虚掩着,底下传来老李压低的声音:“是你?”
“不然呢?”林野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硬是撑住了,“你们以为我回不来了?”
老李没说话,只把手电关了。黑暗里,林野听见他呼吸重了几分。
“匣子呢?”老李问。
林野从怀里掏出那个金属匣,外壳冰凉,表面有细微的电流纹路,像是活的一样在爬。他把它塞进老李手里:“带电网共振特征,不是小作坊能搞出来的东西。他们背后有大鱼。”
老李掂了掂,眉头皱紧:“你回来的时候没被盯上吧?”
“要是被盯上了,你现在听见的就是爆炸声了。”林野咧嘴笑了笑,可笑到一半就僵住了。
因为他看见王大锤站在通道尽头,手里拎着一根生锈的钢筋,眼神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王大锤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
林野没动,也没解释。他靠着井壁慢慢坐下,拍了拍身边空地:“要骂等会儿,先让我歇两分钟。我这人命再硬,也经不起一天三顿生死局。”
王大锤没动。
老李叹了口气,把匣子递过去:“他说得对,这玩意儿有问题。你看这儿——”他指着侧面一道细缝,“它在充能,靠地线偷电。”
王大锤这才走近,低头盯着匣子看了几秒,抬眼看向林野:“你要是死了,谁给我们写作战计划?”
“所以我不死。”林野抬头,笑得有点蔫,“我这人吧,就像隔夜泡面,看着馊,其实还能煮一次。”
王大锤终于把钢筋扔了,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下次别一个人折返。我们仨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臭袜子,断一个全发臭。”
“记住了。”林野点头,顺手从酸辣粉盒里摸出炭笔,在地上画了个简图,“接下来,咱们得换个活法。”
老李凑过来:“怎么说?”
“先盘点。”林野把盒子倒出来,一张张清点剩下的符纸,“七张防御符,三枚电容陷阱,手机炸了,信号断了,灵气池见底。咱们现在是穷得连泡面汤都不剩的光脚汉。”
“那咋办?”王大锤抠着指甲缝里的泥,“等死?”
“等什么死。”林野抬头,“他们没炸通道,说明也不敢乱来。我们现在是伤得重,但他们也好不到哪去。这种时候,拼的不是谁更猛,是谁先喘过这口气。”
老李若有所思:“你是说……他们也在休整?”
“聪明。”林野用炭笔点了点他,“而且他们依赖城市电网。这匣子就是证据。没有稳定能源供给,他们那些阴气链、共振灯柱全都得歇菜。”
王大锤眼睛亮了点:“你是想断他们的电?”
“不是断。”林野摇头,“是搅。让他们自己不敢用电。只要他们怕了,我们就有了反打的机会。”
他在地上划出几条线,标出变电站、配电房、主电缆走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三个节点。我们不用全毁,只要在其中一个点搞点动静,让他们怀疑整个系统被渗透,就得缩回去查。”
老李皱眉:“可我们只有三个人。”
“三个人够了。”林野冷笑,“他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他们只知道,我们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溜走,还能把匣子抢回来。这种时候,疑心比刀还利。”
王大锤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腿怎么办?刚才看你走路都费劲。”
林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苦笑:“旧伤复发,问题不大。顶多就是走路像喝多了二锅头。”
“别逞强。”老李从背包里翻出一瓶药膏,“先处理一下。你要是倒了,我们连泡面渣都捞不着。”
林野接过药膏,自己动手抹上,疼得龇牙咧嘴。涂完后他站起来试了两步,勉强能走。
“行了。”他说,“我现在宣布,成立轮值哨岗。我和王大锤守第一班,老李照顾伤员,顺便把b预案信物贴身带着。万一散了,城西第七配电房见。”
王大锤点头:“我去外面设个简易绊线,有人靠近能响。”
“别太显眼。”林野提醒,“我们现在要的是预警,不是打架。”
“明白。”王大锤拎起工具包往外走,临出门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真不睡会儿?”
“睡不了。”林野坐在墙角,拿起炭笔继续画图,“脑子里全是事。一闭眼,全是那盏灯柱闪。”
老李递给他半瓶水:“你爸当年……是不是也这样?”
林野笔尖顿了一下,没抬头:“他总说,修电路的人,最怕看不见的短路。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