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归来的接风宴并未持续太久。夜色深沉,议事堂内的烛火却燃至三更。核心层密议之后,针对“胡记皮货店”的收网行动方案已彻底敲定。李晏的决心清晰无比:不仅要拔掉钉子,更要人赃并获,顺藤摸瓜,撬开胡三的嘴,将这条暗线化为己用。 周铁柱与萧影领命,对行动细节进行了最后的推演。
行动,定在次日。
巳时正,阳光炽烈。 靠山屯的十字街口已是人声鼎沸。周铁柱坐镇苏家货栈后院,一切已安排就绪。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萧影,萧影微微颔首,身影悄然后退,融入阴影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货栈前堂,胡三如约而至。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宝蓝色绸缎褂子,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容,眼中却难掩精明的算计。周铁柱亲自迎出,将他引入内间雅室。
“胡掌柜,请坐,尝尝新到的明前龙井。”周铁柱笑容可掬,亲手斟茶,语气随意地寒暄着。胡三连声道谢,心思却早已飞到了那批价值连城的“苏绣”和“蜀锦”上。两人虚与委蛇,品茶论价,气氛看似融洽。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周铁柱见火候已到,便对侍立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会意,端上一个精美的锦盒,里面正是几匹色泽绚丽、织工精湛的样品。
周铁柱拿起一匹湖蓝色的蜀锦,仿佛不经意地感叹道:“胡掌柜是识货的人,您看这料子,这水色,便是送到晋阳、洛阳,那也是顶尖的货色!不瞒您说,寨里近日因北边局势,欲秘密采购一批这样的上等料子,数量不小,用以……嗯,犒赏有功的将士,或是打点一些紧要关系。此事需极度保密,货源更要绝对可靠。苏姑娘特意交代,第一个便想到了胡掌柜您路子广,信誉好。”
胡三一听“秘密采购”、“数量不小”、“犒赏将士”、“打点关系”,眼睛顿时一亮,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分明是一笔天大的生意,而且涉及山寨核心事务,利润丰厚不说,若能搭上这条线,他在各方势力眼中的价值将大大提升!他强压激动,拍着胸脯保证:“周掌柜放心!苏姑娘和寨主如此看重胡某,胡某必当竭尽全力!货源绝无问题,价格也必让寨主满意!只是……这等紧俏货,调集需些时日,容胡某几日筹措?”
“这是自然。”周铁柱笑道,“胡掌柜办事,我们放心。只是需快,寨里等着用。”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尤其要避开郡城那边……张太守近来,似乎心思不在政务上啊。”
胡三心领神会,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周掌柜放心,胡某晓得轻重!”
又闲谈片刻,胡三便借口要回去立刻联系货源,匆匆告辞。周铁柱亲自将他送出货栈大门,看着胡三背影消失在街角,脸上笑容渐渐收敛,对身边一名伙计低声道:“告诉萧姑娘,鱼饵已放出,看紧些。”
与此同时,胡记皮货店周围,一张无形的网已悄然收紧。 萧影亲自坐镇在对面一家茶楼的雅间,透过窗纸上的一个小孔,冷静地观察着。几名“影”部的精锐化装成货郎、乞丐,已牢牢控制了店铺前后所有通道。过山风派来的两名哨探好手,则潜伏在更高的屋顶,监视着可能出现的信鸽。
胡三回到店中,果然已无心生意。他屏退伙计,独自关在后堂,来回踱步,脸上时而兴奋,时而凝重。周铁柱透露的消息太重要了!黑云寨要秘密采购大批高档绸缎,用于犒军和打点,还要避开郡守!这说明什么?说明黑云寨可能在筹备大事,或者要与更高层的人物接触!这消息,无论对郡守张文远,还是对北边的“朋友”,都价值千金!
他必须立刻将消息送出去!但送给谁?郡守那边自然要送,这是表忠心的机会。但北边“狼骑”那边给的价钱更高,而且他们似乎对黑云寨的军事动向更感兴趣……胡三贪心又谨慎地权衡着。最终,他决定双管齐下!他迅速铺开纸笔,用只有他和郡丞小舅子才懂的暗语,写了一份短笺,简要说明了黑云寨秘密采购军需级绸缎的消息。接着,他又用那北边行商留下的特殊密码,在另一张更小的纸条上,写下了更关键的信息:“黑云寨近日将有大宗秘密采购,疑为犒军或重大外交举动,级别甚高,避开郡府。”
写完两份密信,他仔细封好。给郡守的那封,他唤来一名心腹伙计,低声叮嘱了几句,让他立刻送往郡丞舅爷的别院。而给北边的那封,他则更加小心,从笼中取出一只驯养的信鸽,将小纸条塞入鸽腿上的细竹管内,走到后窗,左右张望无人,双手一扬,将鸽子抛向空中。
那鸽子在空中盘旋半圈,便振翅向着北方飞去。
然而,它刚飞离靠山屯不到一里,一支从路边树林中射出的短小弩箭,精准地划过天空,并未伤及鸽子,却巧妙地射断了绑着竹管的细绳!竹管连同密信,向下坠落,被树下早已等候的一名“影”部成员稳稳接住。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只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鸽子从林中放出,向着北方继续飞去——这只是经过训练的“假信鸽”,目的是迷惑对方,避免打草惊蛇。
而那名前往郡丞别院送信的心腹伙计,刚走出屯子不远,就被两名扮作山民的“外务堂”执事“客气”地“请”到了路旁的树林里,“接”过了他怀中的密信。
未时初, 两封被截获的密信,连同那只被射落的竹管,已摆在了萧影和周铁柱面前的桌子上。密信的内容被迅速破译。
周铁柱看着译文,冷哼一声:“好个胡三,果然是个两头通吃的货色!”
萧影清冷的眸子扫过信上内容,语气平静无波:“证据确凿,可以收网了。”
申时二刻, 日头偏西。胡三正在店内焦灼地等待回音,店门突然被推开。周铁柱带着四名精干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