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伤得太严重了,得止血,我的帕子上浸了药,能止血。”
姜昀之踮起脚,柔软的帕子覆在章见伀流血的伤口上,轻轻地按住,脸侧传来清凉的麻意。
见章见伀冷漠地望着她,似乎还想挥开她的手,姜昀之道:“我动作很轻,不会疼的。”
章见伀的眉头皱得更深,血红的眸子盯向眼前的少女。
这人竟然真的在关心一个和自己事不关己的人。
一个道貌岸然的好人。
向来是章见伀最讨厌的一类人。
章见伀:“你不害怕我的脸吗?”
章见伀现在的面孔密布新鲜的刀痕,纵横交错,比蛛网还要密集,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了,都无法面不改色地直视他。
神器紧闭双眼:“我、我害怕。看着就疼。”
姜昀之:“为何要害怕?”手中柔软的帕子继而细细地擦拭他的另一侧脸。
她确实不害怕,姜昀之从来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章见伀的双眼一动不动地落在姜昀之的脸上,似乎在分辨她话语的真假。
那股比春雪还要清新的气味,若有若无地传来,意外地抚平萦绕在他心间的躁郁和杀意,让心神逐渐归于宁静。
章见伀的眸子由血红恢复成原有的暗红,周身的血腥被春雪般的气息给冲散,体内的灵气似也不再躁动。
章见伀盯向姜昀之,沉声问道:“帕子上的雪味哪来的?”
姜昀之:“雪?帕子上怎么会有雪味,不应该是药味么?”
章见伀宽大的手掌一把拽过帕子,放在自己的鼻前。
……确实只有药味。
那股春雪般的气息并不是从帕子上传来,而是从……
章见伀猛地攥住姜昀之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人无法挣脱,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他将姜昀之的手腕拉向自己。
姜昀之一怔,望着自己的手腕被章见伀拽去,男人挺拔的鼻尖近乎抵住她的肌肤,留下一片灼热的呼吸。
他看起来好像要咬断她的手腕。
姜昀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章见伀没放。
春雪的气息带来近乎虚无的洁净,让人的心神仿若浸入冰水中,不再被杂绪烦扰。
章见伀不由将少女的手腕攥得更紧。
“嘶。”姜昀之轻声道。
章见伀这才放轻力道,指骨却依旧若有若无地环住她的手腕,未曾真正松开:“疼?”
他就这么虚虚一握,怎么可能疼,莫不是在碰瓷?
姜昀之:“疼。”
娇气。
章见松将手指的力度放轻,姜昀之趁机抽回自己的手腕,轻轻地揉了揉:“道友,你的劲儿可真不小。”
少女腕间洁白的肌肤上,赫然多出几道绯色的长痕,勾勒出章见伀适才指节紧攥的力道。
连肌肤都如此娇气。
就这么轻轻一碰,竟然就留下了印儿。
章见伀冷漠道:“可真是个瓷美人。”
一碰就碎。
瓷美人不是什么好话,姜昀之刚想说些什么,眼前高大修长的身影往前走。
体内的灵气已不再躁动,没了杀人的欲望,章见伀并不耐烦于在山林间久留,他站在迷雾中央,手间结出一个繁复至极的修罗印,黑气在他的手指间涌动,径直把迷雾中的阵法撕开一个庞大的裂口。
手撕阵法。
转瞬之间,章见伀已踏出阵法,他离开后,阵法被撕开的缝隙重新弥合。
临走之前,他看了姜昀之一眼,少女站在夜色中,比落于溪涧旁的花还要柔美。
喜欢多管闲事。
看起来不像是个久活之人。
阵法的裂口愈合如初,原地只剩下姜昀之一人。
神器:“……”
神器:“还真是神出鬼没。”
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也没想着把自己的结队人一起带出阵法……
姜昀之倒是没觉得意外,她盯着裂口消失的方向瞧了会儿,转过身:“我们也该出去了。”
少女挑起松枝,往迷雾外走。
越靠近结界的边缘,阴鬼愈厉害,断了三支松枝后,姜昀之抵开身前低垂的松叶,继续往前走。
她身后,三个被松枝洞穿的阴鬼从半空往下坠落,窟窿边缘弥散姜昀之留下的森然灵气,结出一层浅薄的冰霜。阴鬼于咆哮声中陨灭,化为三滩腥水,泼入泥地里。
走出结界的时候,已然是戌时,山林外亮起一盏盏灯笼。
“试炼结束。”执事弟子道。
上千个弟子前来参加选拔,四百个弟子入山林试炼,最终能走出林子的,只有十六个人。
十六个人里,除了一个木灵根,其余都是天灵根。
“恭喜你们十六个人通过试炼,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负雪宗的外门弟子了。”
“从明天开始,你们要进行为期十五日的苦修,这是对你们的试炼,能撑到试炼结束的方能入内门拜师。”
这意味着,接下来半个月的苦修中,他们还得竞争。
众人的眼神顿时变得警惕。
执事弟子招招手,身后的杂役端案板上前,木案上,陈列着外门弟子的宗门木牌。
执事弟子:“在木牌上写下名字,就算是和负雪宗定契,正式成为负雪宗的弟子了。”
众人接过木牌,提笔写下各自的名字。
名字是道法中最小的咒语,写下名字代表将自己和负雪宗联结在一起,所以名字不可造假,必须是落笔人的真实名讳。
姜昀之提笔的手顿了顿,她自然不能落下本名……片刻后,笔毫落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昭明’。
昭天地之大,明无情事理。
这是姜昀之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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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进的外门弟子被牵引入山门,各自分到住所。
夜色沉沉,月光斜斜地洒在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