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地觉察到樊姿的怜悯。
“补习费加上跑腿费,明白吗?”樊姿没有过多解释。
“我还没教过你什么。”
说好的补习,过了这么久也不见樊姿找过他一次。
“快期中考了,等我忙完艺术节再开始……先付着,你又不会跑。”樊姿笑吟吟地说。
口袋里的饭卡被他捏紧。
樊姿说得太顺理成章,让他产生一种拿她的好处是理所应当的错觉。
如果是等价交换,那自己欠她的还是太多了。
段远越松开手,“好。”
“我不吃茄子,不吃莴笋,其它的都行,你随便。”
“好。”
樊姿对他的妥协没太过探究。
家里每个月往饭卡里充的钱从来都用不完,与其攒到最后毕业,不如找个机会花掉。
她有时候会请拮据的同学吃饭,或者是刷卡给小姐妹们买饮料零食,即使挥霍得很多,也赶不上妈妈充钱的速度。
用多余的东西换缺少的东西,于她而言不算亏本,她也不是很计较得失的人。
音乐教室大而宽敞,樊姿刚走到门口,学妹已经在一旁等着了。
“学姐好……”她紧张地向樊姿问好。
“你好啊同学,”樊姿掏出钥匙打开教室门,“我们先合奏一遍?”
学妹腼腆地点头,跟着她进门。
教室空旷处摆放着一架施坦威钢琴,价格不菲,是校友资助的。
一旁的长桌上放着黑色琴盒,樊姿打开,拿出琴弓和松香,松香在马尾毛上上下摩挲,落下带着木质香气的灰尘。
“你是这届招的艺术生吗?”她一边调琴一边问。
学妹坐在琴凳上,看着钢琴两眼放光,“我走的文化,家里不太支持我学艺术。”
桐城一中的学生分三种:成绩优异的,家里有钱的,特长突出的。
樊姿属于最后者,眼前的小学妹显然占了两样。
“那你成绩肯定特别好。”
“前一百吧……”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才正式开始磨合。
大概练了两遍,樊姿又在休息间隙问道:“你吃饭了吗?”
学妹摇头。
“你先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等你。”
“学姐,要不要我给你带?”
樊姿坐在窗边的长桌上,一手握着琴把,一手捏着琴弓,“没事,有人给我带了。”
一提起这种亲密的举动,总是会引起人的无数遐想,学妹多嘴问:“是朋友吗?还是……”
“同桌。”
樊姿没多迟疑,很快给了她答案。
学妹点点头,并未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什么八卦,便告别出门去食堂吃饭了。
留下她一人在教室里。
谱架上摊开的谱子写有她的标注,曲目是《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因为临近圣诞节特意选的。
磨合过程还算顺利,一些比较难的段落经过反复修改,也处理得恰到好处。
成绩好的人果然学什么都容易。樊姿不由得感慨学妹的学习能力。
又想到段远越,上天是否觉得这样的人活得太过轻松,所以给他了来自于生活的磨难。
一中小康家庭遍地走,像他这样贫瘠的,竟然只占到少数。
樊姿拿起弓,她脱了外套,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显现,弓弦碰撞,指尖跃动,忧伤轻缓的弦音响起。
阴天的空气总是带着湿冷,好像隐隐要下初雪似的。
楼梯口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走近,略微老旧的帆布鞋,裤腿短了一截,走上时在扶手处停了下来。
少年站在走廊尽头,向樊姿所在的教室看去。
小提琴的声音让他轻易找到她。
他从尽头往前走,踏着她的旋律,或急或缓,直到高潮部分,他已经停在教室门口,转头看向窗内。
他站的位置是能清楚看到她,却不会被她捕捉到的地方——门与窗的交界,他甚至没有回身,只是侧脸看进去。
这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樊姿,带着认真和执着,蹙眉注视着琴弦,手指按下或松开,琴弓划动,每一步都无比熟稔。
她常有的笑意止于此,取而代之的是高傲,藏在她肆恣底下的独一无二。
在属于她的领域,像黑天鹅那样昂首,沐浴光芒。
樊姿一直以来都是很耀眼的存在,他从前离得太远,现在又靠得太近,导致此刻才发现,以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那抹光芒正好亮到能够刺痛眼眸。
小提琴声盖过香樟树哗啦啦的声响,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樊姿感知到了似的抬眸,不经意间的一瞥,与他四目相对。
她首先展露出笑容,然后,琴声戛然而止。
“段远越!”
段远越听到风声,远处的交杂的人声,还有合唱团、带扩音器的指导声……
最后,是胜过此前一切的轰鸣。
但是阴天,没有下雨,所以不是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