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京城的夜,被火把的光染得通红。徐凤年扛着昏迷的王瑾,在屋顶上疾奔,身后的箭矢如雨点般追来,钉在瓦片上,发出“笃笃”的脆响。他低头避开一根呼啸而来的箭,脚下猛地发力,跃过一道屋脊,瓦片被踩得簌簌作响。
“抓住徐凤年!太后有令,死活不论!”李默的声音在下面嘶吼,带着气急败坏的尖利。
徐凤年冷笑一声,反手将王瑾扔到身前,挡住一支射向心口的箭。箭矢穿透王瑾的衣袖,带起一串血珠,他闷哼一声,依旧没醒。“想拿我换赏?先问问你手里的棋子答不答应。”
他借着屋顶的阴影,身形如鬼魅般穿梭,目光扫过四周——东边是皇城方向,守卫最严;西边是护城河,水流湍急;南边是密密麻麻的民宅,适合藏身;北边……他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影子,在远处的巷口一闪而过,像是寒潭谷的暗线。
“北边!”徐凤年心里有了计较,脚下转向,朝着民宅密集的区域冲去。身后的追兵被甩下一段距离,但火把的光依旧如影随形,照亮了他沾满灰尘的脸。
另一边,青鸟护着唐婉钻进一条狭窄的后巷。巷子两侧是高耸的院墙,墙头上爬满了带刺的藤蔓。青鸟一手握着刀,一手护着唐婉,脚步飞快,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后面没人追了,”青鸟低声道,“寒潭谷的人应该在前面的酒坊接应。”
唐婉紧紧攥着那个银香囊,指尖被棱角硌得生疼。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能看到远处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喊杀声。“他……他会不会有事?”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世子不会有事的。”青鸟的声音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当年在北莽的黑风口,比这凶险十倍的局面,他都能闯出来。”
话虽如此,唐婉的心依旧悬着,像被一根细弦吊着。她忽然想起临行前,徐凤年帮她整理忘忧草种子的样子,阳光落在他发上,温柔得不像个能在刀光剑影里厮杀的人。可此刻,他却要独自面对数百追兵,手里还拖着个累赘的王瑾。
“前面就是酒坊了。”青鸟停下脚步,指着巷口那盏挂着“醉仙楼”牌匾的灯笼。灯笼在风里摇晃,光线下,一个穿着酒保服饰的汉子正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酒葫芦——那是寒潭谷的暗号,葫芦上缺了个口。
汉子看到她们,眼睛一亮,连忙招手:“客官里面请,刚酿好的桃花酒,热乎着呢。”
进了酒坊,汉子立刻关上大门,掀开柜台后的暗门:“快进去,马车在下面等着,能直接出城。”
暗门后是条狭窄的地道,弥漫着酒曲的香气。唐婉往里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我要等他。”
青鸟皱眉:“姑娘,世子让我们先回北凉,带着秘录回去,这是命令。”
“我知道,”唐婉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可我走了,他怎么办?王瑾在他手里,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我要在这里等,至少……至少能帮他处理伤口。”她从药篓里拿出金疮药和绷带,放在手心,“这些东西,他一定用得上。”
青鸟看着她眼里的执拗,忽然想起在北凉时,唐婉为了给徐凤年找一味治旧伤的草药,在雪地里蹲了整整一夜。她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在地道口等,最多半个时辰,若是他不来,我们必须走,不能让秘录落在太后手里。”
唐婉点头,紧紧盯着地道口的微光,像盯着唯一的希望。
此时的徐凤年,已经钻进了民宅区。他将王瑾藏在一堆干草里,用破布盖好,然后脱下外袍,露出里面的短打,混入慌乱的百姓中。追兵的脚步声在巷口响起,他低头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堆着刚收的柴火,慢悠悠地往前走。
“看到一个扛着人的大个子没有?”一个卫兵拦住他,手里的刀闪着寒光。
徐凤年低着头,声音粗哑:“回官爷,没瞧见。刚从城外赶回来,就看到你们追得紧,吓死人了。”他故意让独轮车晃了晃,柴火掉下来几根,挡住了卫兵的视线。
卫兵骂骂咧咧地推开他:“滚开!别挡道!”
徐凤年推着车,慢慢走出巷口,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知道王瑾藏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找到寒潭谷的人,否则不仅自己脱不了身,连唐婉他们都可能被连累。
就在这时,刚才瞥见的那个暗线忽然从旁边的茶馆里走出来,假装擦桌子,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指了指西边的护城河。
徐凤年心领神会,推着车往护城河方向走。河边停泊着几艘渔船,一个老渔翁正坐在船头抽烟,看到他,默默递过来一件蓑衣。
换上蓑衣,徐凤年跳上渔船。老渔翁撑起篙,船悄无声息地滑向河心。“下游三里有座石桥,桥洞下有我们的人接应,”老渔翁低声道,“王公公……”
“藏在前面的干草堆里,”徐凤年道,“暂时死不了,你们派人去取,他是重要的人证。”
船行至河心,忽然听到岸上传来一阵喧哗——李默带着人追到了河边,正对着水面放箭。箭矢落在船边,激起一圈圈涟漪。
“坐稳了!”老渔翁大喝一声,猛地将篙插入水底,船身猛地转向,像离弦的箭般冲向对岸的芦苇荡。
芦苇很高,密密麻麻地遮住了船身。徐凤年趴在船板上,听着外面的箭矢射穿芦苇的声音,心里却在想唐婉——她是不是已经安全出城了?有没有看到他留下的暗号?那个银香囊,她有没有好好收着?
船在芦苇荡里穿行许久,终于在一处隐蔽的浅滩停下。老渔翁指着岸边的一片树林:“穿过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