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的晨雾还未散尽，驿馆外已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张巨鹿的贴身侍卫翻身下马，手里捧着一封火漆密函，神色凝重地递给温华：“首辅大人请徐王爷即刻过府一叙，事关重大。”
徐凤年正在灯下细看永宁侯的密信，墨迹里藏着的贪婪与阴狠几乎要透纸而出。听到侍卫的话，他将密信折好藏入怀中，对温华道：“看好李长庚，我去去就回。”
张府的书房比驿馆更显肃穆，墙上挂着一幅《江山万里图》，笔力苍劲，却在边角处留着几处未干的墨迹，像是刚被人补过。张巨鹿背对着门，望着窗外的枯树，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证据拿到了？”他开门见山，声音沙哑。
徐凤年将密信和账册放在桌上：“永宁侯赵衡的笔迹，还有他与李长庚的交易记录，铁证如山。”
张巨鹿拿起密信，手指划过“夺北凉兵权”几字，忽然冷笑一声：“赵衡倒是敢想，真以为徐骁老了，北凉就成了他嘴边的肉？”他将密信拍在桌上，“这事闹大了，牵扯到皇室宗亲，不好收场。”
“不好收场也要收。”徐凤年看着他，“难道就因为他是侯爷，就能草菅人命？”
“你不懂。”张巨鹿揉了揉眉心，“赵衡是陛下的亲叔叔，当年助陛下登基立下大功，在宗室里威望极高。扳倒他，等于打皇室的脸，陛下未必愿意。”他看着徐凤年，“你想怎么做？”
“把证据呈给陛下。”徐凤年语气坚定，“是非曲直，总得有个说法。”
张巨鹿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也好。这事躲不过，索性摊开来说。但你要做好准备，陛下可能会……法外开恩。”
两人刚走出书房，就见管家匆匆跑来，脸色煞白：“大人，宫里来人了，说……说永宁侯在府中‘病逝’了！”
徐凤年和张巨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病逝？”张巨鹿皱眉，“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逝？”
“听宫里的人说，是凌晨发现的，死因……像是急症。”管家结结巴巴地说。
徐凤年心头一沉。哪有这么巧的事？分明是杀人灭口！赵衡一死，所有证据都成了死无对证，李长庚也能顺势翻供，说自己是被胁迫污蔑。
“走，去永宁侯府！”徐凤年转身就往外走。
张巨鹿拉住他：“没用的。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陛下既然让他‘病逝’，就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他望着皇城的方向，眼神复杂，“这是陛下的意思。”
徐凤年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忽然明白，昨晚的夜探李府，或许从一开始就在皇帝的算计里。赵衡是颗弃子，用他的死来平息这场风波，既保全了皇室颜面，又能让徐凤年吃个哑巴亏。
“那李长庚呢？”徐凤年沉声问。
“李长庚……”张巨鹿叹了口气，“顶多是贬为庶民，流放岭南，保住一条命。”
这就是皇权。可以随意决定人的生死，翻覆黑白，让所有的证据都变得苍白无力。徐凤年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费尽心机拿到的证据，在皇权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回到驿馆时，李长庚已经被宫里来的人接走了。温华正站在门口，一脸怒容：“他们说李长庚是被胁迫的，把人给放了！这什么道理？！”
徐凤年摆摆手，示意他别激动。他走到桌前，看着空荡荡的椅子，那里昨晚还绑着李长庚，此刻却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压痕，像从未有人坐过。
“这就是太安城。”徐凤年轻声说，“没有江湖的快意恩仇，只有权衡利弊。”
温华愣了愣，随即骂道：“狗屁的权衡利弊！这就是耍无赖！早知道这样，昨晚就该一剑劈了那老狐狸！”
徐凤年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太安城的阳光很暖，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他想起北境的雪，虽然冷，却冷得坦荡；想起老黄的剑，虽然钝，却劈得磊落。而这里的阳光，明媚得像层糖衣，底下藏着的全是算计和血腥。
傍晚时分，宫里传来旨意，说皇帝念及徐凤年受了委屈，特赏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还说“永宁侯病逝，此事到此为止，勿再追究”。
“赏赐？”温华把圣旨扔在地上，“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徐凤年弯腰捡起圣旨，叠好放在桌上：“至少，他们承认了理亏。”
“承认有什么用？赵衡死了，李长庚跑了，咱们白忙活一场！”温华气道。
“没白忙活。”徐凤年看着他，“至少让他们知道，北凉不是好欺负的。以后想动我们，得掂量掂量。”他走到窗边，望着暮色中的皇城，“而且，赵衡死了，宗室里想染指北凉兵权的人，会收敛些。”
话虽如此，心里的憋屈却像堵着块石头。他想起那些在黑风口战死的士兵，他们用命守护的东西，在这些人眼里，却可以随意用阴谋诡计来践踏。
“我们什么时候回北凉？”温华问，语气里带着对这座城的厌恶。
“再等等。”徐凤年说，“张巨鹿说，陛下还要见我一次。”
温华皱眉：“还见？难道又想耍什么花样？”
“或许吧。”徐凤年笑了笑，“但总得去看看。这太安城，既然来了，就得看清楚再走。”
三日后，皇帝在御花园召见徐凤年。没有文武百官，只有几个贴身内侍，气氛比在紫宸殿上轻松了许多。赵篆穿着件湖蓝色的便服，正在喂鱼，看见徐凤年，笑着招手：“徐凤年，过来，陪朕看看这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