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五月初五,天光澄澈。
东宫,司经局。
铜壶水尽,金铃鸣空,斜阳破窗而入,将柏木书案割裂成明暗两界。
陆玄搁下手中紫竹笔,把刚批注完毕的硬黄纸卷归入书架时,一道身影便遮住窗前光亮。
“明微兄,下值后可有闲遐?听闻平康坊新开了一处酒肆,颇有些风味。皆是同僚,正该多亲近亲近才是。”
陆玄看着一脸微笑的裴韫,指节微微收紧。
上次不是拒绝过你了吗?多少有点边界感啊!
心中吐槽,手上却不动声色地抽出架上一卷校勘完毕的书册,抬眼时已挂上恰到好处的浅笑:
“怀瑾兄相邀,心甚向往,然今日入库的书卷尚需核对,某恐有错漏……“
裴韫闻言整肃衣冠,郑重合袖:“《礼记》有云‘致知在格物’,陆兄此言此行,正合格物之功,克己复礼!”
陆玄躬身还礼:“不敢,诸葛武侯一生唯慎与勤尔,玄虽愚钝,愿效先贤。”
“受教!韫与兄同查,等日后清闲再聚不迟。”
听着这话,陆玄握书卷的手不自觉一抖。
还来?
再有二十六天秦王就带着人来收你们了,还想着吃吃喝喝?
陆玄,二十一世纪的资深社畜,某天上班时被从天而降的大饼送到唐朝初年,成为太子李建成手下的校书郎。
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最后是李世民做了这大唐皇帝,开创了贞观之治。
那跟着李建成混,还有出路吗?不仅没有出路,恐怕连命都得搭进去。
因为李世民造反成功了,那可是造反!
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杀人的,是要见血的!
所以,虽说陆玄现在人是李建成的,但不防碍心是李世民的。
他要跳反!
当然,跳反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不是你滑跪面前,口称公若不弃,就能拜为义父的。
而且跳反不成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必须从长计议才是。
被迫加班的陆玄回到家中,先是支开准备服侍自己的下人,将房门紧闭,然后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待到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之后,这才点了油灯。
从床板下翻出几张白麻纸,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玄武门之变,六月初四。
李世民杀死太子李建成,清洗东宫,东宫官员陆玄,死。
跳反,变故前抱李世民大腿,活。
字体工整,精美,没个十几年的功夫,练不出来。
感谢肌肉记忆,让陆玄凭空多了一手好字。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去抱李世民的大腿?直接抱肯定是不行的。”
他一个小小校书郎,就算是纳头便拜,高呼公若不弃,玄愿拜为义父,李二凤也不会收啊。
或者根本连李二凤的面都见不到,就被秦王府前的甲士叉出去了。
再者他的身份也是一个问题,校书郎清流官,算得上是为以后培养的官员,他可是太子党。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投李世民?
他要是李世民也得掂量掂量……得曲线救国。
“曲线救国,直接投李世民不行,得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成为幕僚或者门客,我记得老师讲过的……”
陆玄挠着头,苦苦思索一番,又在纸上添了几个字。
贞观之治,凌烟阁二十四名臣。
程咬金、尉迟恭、魏征、常何、房玄龄、杜如晦,好象还有姓长孙的……
“还有谁想不起来了,不过也够了,跟着这些日后的功臣混,活下去肯定没问题,说不得日后还能混个富贵……”
想了想,陆玄在程咬金、魏征二人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这两人,一个是陆玄记忆中好说话的将军,一个是陆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先试着接触一下程咬金吧,应该比魏征好说话一些,展露一些现代知识,说不定能糊弄过去。”
陆玄无奈,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记忆中对于这两人的性格、行事逻辑还有点了解。
其他人真就是只听过名字……就连他们具体干了什么,怎么进的凌烟阁都不知道,反正都是有功的人,跟着他们混肯定没问题。
加之程咬金好象没怎么读过书,说不定比魏征要好糊弄一些。
也不求什么大官,当个幕僚、帐房先生,平时管管帐、统筹家丁打理家务什么的。
感谢国家,感谢九年义务教育。
“怎么见面也是一个问题,直愣愣地去接触肯定要吃闭门羹,最好是能徐徐图之……”
无论什么时候,求人办事都是一门学问,怎么见面,见面说什么话,送什么礼等等都是学问。
有时候第一次见面,还不能说事,得第二次第三次才行。
更何况这还是看重尊卑规矩的封建社会。
光是一个拜帖,怎么送过去都有好几种讲究,更别说求人办事了!
急不得。
陆玄又叹口气,他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但……
没时间了!
还有二十六天!
再过二十六天,玄武门之变就要发生了!
他要是李世民,上午兵变成功,中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