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缓缓推开,动作轻柔。
是福伯。
“郎君,程府那边来信了……”
看着福伯脸上有些凝重,陆玄的心一点一点沉寂下去,溺于名为绝望的泥沼之中。
就连呼吸都分外用力。
“程将军外出打猎,不小心跌落马下,不见客,且……”
说到这里,福伯声音停住,有些不忍。
“怎么了?直说吧,福伯。”
“且,虽然程府态度极好,礼物也照单全收,但却返回价值相当的钱货,说着是礼尚往来,可……”
世态炎凉,若是前朝,还用得着郎君去投拜帖?此刻家中门坎也许都被踢平了……
好在郎君争气,随侍太子左右,将来或许能重振家族。
“唉。”
福伯垂眸低声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里,陆玄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婉拒,而且是很坚决的婉拒。
回礼是有讲究的。
一般即使回压礼物,也只是会回一部分,而不是价值相当的礼物。
这样就给了送礼者一个再见面的理由,一般代表有希望,下次再来就可以说事了。
但现在程府的人将礼物全价值回压,而且是当天回礼,说明不吃礼。
也就是说,交情可以,办事不行。
换句话来说,我跟你不熟,别来沾边。
想到这里,陆玄长长吐出一口气:
“饿了,福伯,去准备些吃食吧,有段日子没吃汤饼了,弄些羊肉汤饼来吃。”
“郎君……唉,好,郎君稍候。”
福伯抬眼看了一下,只见陆玄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悲。
重重答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去。
看着福伯离去的背影,陆玄眼眸中带着一丝凝重。
没有办法。
吴郡陆氏已经是他能拿的出手,且最好的一张牌了,程咬金应该是看了拜帖才决定收拜帖、回礼物的。
人家是军功勋贵,自己家族只是前朝降族,地位岂能一样?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程咬金这条路算是彻底断绝了,人家都这样回复了,不能上赶子去骚扰人家吧。
都是成年人,多少有点体面。
陆玄心中给程咬金三个字画上了叉号。
“看来还是得去找魏征……”
陆玄苦笑,他一个普通人,真能忽悠得住千古名臣吗?
可事到如今,也无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先吃饭吧。”
一夜无话。
东宫,显德殿。
引路的内侍碎步无声,陆玄低垂着眼睑,紧随其后。
来之前陆玄塞给内侍一些钱货,也得到了指点,宫内之事他也算是粗略了解。
礼仪上,不会有差错。
穿过重重宫阙,一座恢弘殿宇便矗立于汉白玉垒砌的高台之上,飞檐如翼,斗拱层叠,俯瞰着整个东宫建筑群。
殿脊两端,巨大的鸱尾沉默望天。
迈上台阶,跨过门坎,与殿外的天光澄澈不同,殿内光线沉静而肃穆。
“陆机宜,还请静音。”
内侍低声提点了陆玄一句。
陆玄微微点头,放轻了脚步。
视线落在茵褥明暗交错的光斑上,馀光扫过乌皮巨柱。
朱漆为底,勾勒着宝相花或缠枝纹的彩画,色调沉稳,笔法古拙,尽显皇室气度。
鼻腔中弥漫着熏燃香料的馀韵。
在显德殿中走了大概三五百步,眼皮下多出数级台阶。
在最顶端,设有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御座,座后立着一面黼扆。
御座之下,殿宇中央,数名绯袍、绿袍的官员垂首肃立,身前放着数十个蒲团与黻罽。
“陆机宜,请吧。”
内侍将陆玄带到太子御座下方不远处的一方书案上,那里已经有人研磨、铺纸等侯多时。
陆玄看了看,大殿内有不少年轻官员,神情十分激动。
他暗自摇摇头,一脚踏入阎王殿都不知道,还高兴呢!
“等殿下更衣,稍后会进行疏奏,烦请机宜随时记录,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奴说。”
听到内侍的话,陆玄一愣。
随时记录?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这不就是速记吗?!
他脑子要是能快速记住东西,哪里还用得着改进管理方式?
他哪里能跟上啊!
“那个,张内侍若是记录有误……”
陆玄轻声问了一句,就看到张内侍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机宜说笑了,这也只是让机宜先适应一下,日后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还要劳烦机宜呢。”
张内侍的答非所问,让陆玄彻底僵住,这是敲打!得,错了肯定是要受罚的!
魏征!
我真是草你全家了!!!
张内侍看到陆玄微变的脸色,知道他已经懂了意思,笑着安慰一句:“机宜莫要紧张,殿下仁厚,稍有错漏也无妨。”
“某省的,麻烦张内侍了。”
陆玄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情绪只会干扰判断。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