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防着李建成派人监视自己……
“明微辛苦,且先回去歇息。明日,孤自会遣人交代具体章程。”
“臣告退。”
待陆玄离去,李建成转向魏征,语气稍缓:“魏公应当明白,非是孤执意如此,实乃时势所迫,不得不为。”
魏征垂眸静立片刻,方低声道:
“殿下思虑周全,是臣愚钝,未能体察。”
见魏征如此回应,李建成心中郁结稍舒,神色也明朗了几分。
他温言对二人道:“今日朝会劳神,二位也请回府好生休憩。”
“国之栋梁,当善加珍重,切莫为政务熬坏了身子。”
“臣等领命,谢殿下体恤。”
魏征与王圭齐声应道,旋即行礼告退。
一时之间,偌大的书房只剩李建成一人独立其中。
听着铜漏滴答滴答的清脆声响。
他缓步踱至窗前,目光落在庭中渐沉的暮色里,许久未动。
随后呼喊道:
“来人,收拾一下,孤要写信。”
坐在书案前,李建成在一张绢帛上写到:
父皇亲启……
两仪殿。
这是大唐王朝最高权力中心所在的宫殿。
殿内深处,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斜倚在御座之上,手持书卷,神情专注。
身侧有妃嫔侍酒,读到兴浓时,他信手在佳人腰间轻揽,惹得对方面泛红霞,自己亦开怀而笑。
此人正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
即便闲坐,仍能看出他天生雄阔的骨架。
肩背宽厚如山脊,那是多年沙场征战抵砺出的体魄。
如今虽裹在锦绣绫罗之中,征战时的嶙峋锐气已敛,却沉淀出深宫帝王独有的沉厚威仪。
他身形不算太高,却方颐广额,一双浓眉虽已大半灰白,依然如剑锋斜飞,不怒自威。
“玄真……”
李渊饮了口酒,轻唤道。
“陛下,裴仆射好似醉了呢……”
身旁的妃子柔声提醒。
李渊搁下书卷,侧首看向一旁摇摇欲坠的裴寂,含笑唤了两声:
“玄真?玄真?”
裴寂猛然惊醒,忙躬身告罪:“陛下恕罪……老臣实在不胜酒力,筋骨已不比当年了。”
李渊接过妃子奉上的酒盏一饮而尽,朗声笑道:
“哈哈,也是……玄真今年,五十有三了吧?”
“臣……”
话音未落,裴寂已软软倾倒在宫女肩头。
“真醉倒了!”
李渊摇头轻笑:“扶裴公下去,好生照料。”
“是。”
几个宫女小心地搀扶着这位高权重的老人,往寝殿走去。
李渊注视着裴寂,随手在妃子腰间轻轻一抚,低声叹道:“朕有时,倒羡慕建成与世民的年纪……不复当年喽。”
“陛下正逢千秋鼎盛,英武着呢……”
妃子依偎在他怀中,指尖在龙袍前襟轻绕。
哈哈哈,说得是!”
李渊眼中精光一闪,大笑起身,将美人拦腰抱起:“朕,何曾老矣!”
目光扫过殿内金漆蟠龙柱,似追忆当年跃马渭水之姿。
这大唐江山才刚刚开始!
正待移步寝殿,一名内侍疾步近前,低声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有密信呈至,称十万火急。”
李渊眉头皱了皱,将妃子放下,让她先去寝殿等着。
李渊眉头微蹙,轻轻放下怀中佳人,命她先行候驾。
随即饮尽一盏醒酒汤,沉声问道:
“信在何处?”
话音落下,他抬眼望向殿外,暮色已沉沉压下,天地昏瞑。
“这般时辰,十万火急?”
李渊眸光骤然一凝,似想到什么,语气陡然转厉:“速呈上来!”
内侍将早已备好的密匣双手高举过额,躬敬奉至御前。
李渊拿出密匣中的绢帛,就着灯火,仔细读了起来。
片刻后,他将绢帛重重甩回匣中。
“好啊……学会拿朕来挡箭了。”
李渊摇头苦笑,笑意里浸满无奈:“看来是真被二郎逼到绝处了……朕这般偏心于他,却仍旧……”
他未再说下去。
李建成的密信写得极简,没有多馀辞令,只明明白白地告诉父亲:
他要动手了,动李世民。
他要李渊下一道密旨,将那个名叫陆玄的年轻人,与东宫、与太子彻底割开。
一切,皆会记在“奉旨行事”四个字上。
李渊垂首静思,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一个两个的,倒都象朕……
念及此处,他眼中倏然掠过一丝厉色。
不过,朕还没到闭目养神的时候!
二郎近来收敛不少,暗地里不知在筹谋什么,让建成去探一探虚实也好,早窥破,早安局。
心意既定,李渊抬眼瞥向侍立一旁的内侍。
对方当即会意,无声取出怀中笔墨,躬身道:“陛下,请。”
随即转过身躯,以背为案,伏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