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棱虎躯微震,眼底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许构迎着他的目光,言辞恳切而锐利:“骏马有傲骨,英才亦有锋芒。
若只知以强力威势压服,得到的或是委曲求全的奴仆,或是阳奉阴违的庸才,绝难让其倾心效力,尽展所长。
唯有以诚相待,以理服之,使其明了大义,感受到尊重与信任,方能令其心悦诚服,甘心效死。”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此所谓,服人者,德服为上,才服为中,力服为下。”
厩院之中,一片寂静。
杜棱彻底动容。
他身为一军主将,于麾下儿郎的统御之道,岂能没有感触?
但这番德服为上的道理,竟由一个少年圉人借着驯马之事如此透彻地阐明,结合眼前名马的境遇,真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
他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抚掌大笑,声震厩梁:“妙极,好一个德服为上。
听君一席话,如饮甘霖哪!”
许承宗被彻底晾在一边,看着杜棱与一个卑贱厩丁相谈甚欢,甚至说出听君一席话这般推崇备至的言语,脸色已然铁青。
这不仅仅是被抢了风头,更是对他许承宗身份学识的全面否定和羞辱。
杜棱这毫不掩饰的激赏,象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瞬间将他带回到不久之前,父亲许延心在他与这贱奴之间短暂停留的冰冷一眼。
当时那如坐针毯的耻辱感再次涌上心头,甚至更加汹涌。
杜棱每一声笑,都象是在重复父亲那无声的指责。
更是将他许承宗,将整个许府,都钉在了不识人、不能用人的耻辱柱上。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杜棱这个粗鄙武夫竟好似完全被许构的见识所吸引,竟挥手令随从取来一壶浊酒,就在这厩院之中,与其面对面席地而坐,竟是一副相见恨晚、促膝长谈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