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容一路飞奔,头发都散了,素色的衣角也被风吹起。
她那双平时总是很平静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灼人的恐慌和执念。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冲到了东海边约定好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让她猛地停下脚步,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岸边一片混乱,到处是打斗留下的破碎痕迹。
被剑气砍断的木板、碎裂的石块……空气里好像还留着内力碰撞后的灼热感和咸腥的海风味道。
海浪无情地拍打着礁石,卷起浑浊的泡沫,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相夷……”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那个爱穿红衣、笑容灿烂的人呢?那个说过要回来娶她的人呢?
巨大的恐惧抓住了她,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吞噬了一切的大海,脚步不稳地就要往冰冷的海水里冲——
“小姐!不要!”紧跟在后头、同样气喘吁吁的吉祥猛地扑上来,用尽全力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腰,“小姐!水又急又冷!您不能下去啊!”
崔令容好像听不见,还在挣扎着要往前,眼睛死死盯着海浪,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人从深渊里看回来。
“金瑞!”吉祥朝着后面跟上来的金瑞哭喊,“快!快拦住小姐!”
金瑞看着自家小姐失魂落魄、几乎发疯的样子,又看了看那片深不见底、暗流汹涌的海水,一咬牙:“小姐,我下去找!”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脱掉外衣,一个猛子就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时间好像变得特别漫长。
崔令容僵在岸边,吉祥死死抱着她,两人都屏住呼吸望着海面。
每一次海浪翻涌,都让她们的心提到嗓子眼,每一次海面平静,又让绝望加深一分。
海风呼啸,吹得人浑身发冷,却远远不及心底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海面终于冒出一个黑影。
金瑞艰难地游回岸边,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脸上除了海水,还有更深的绝望。
他几乎是爬着上岸的,瘫在礁石边,对着崔令容,沉重又痛苦地摇了摇头。
“小姐……下面……什么都没有……浪太大了……”他喘着粗气,声音因为寒冷断断续续。
最后一点希望被彻底打碎。
崔令容闭上眼睛,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吉祥赶紧扶住她,担心地看着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
但预料中的崩溃和哭喊并没有到来。
她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站了很久。
再睁开时,眼睛里所有的慌乱、痛苦和脆弱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她推开吉祥扶着她的手,站直身体,目光扫过这片无情的海域,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吉祥,立刻传我的令,调集扬州城里所有能动的家族人手,带上最好的水性和打捞工具,马上过来!”
这是崔令容第一次,不是为了找老祖宗,而是为了另一个人,动用了她一直隐藏的力量和身份。
吉祥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小姐!”她不敢有丝毫耽误,转身飞快地去执行命令。
崔令容独自站在杂乱的岸边,海风吹起她散乱的头发和衣角,她的身影单薄却挺直,像一棵突然经历狂风暴雨却不肯倒下的竹子。
她望着那片吞噬了李相夷的大海,眼神深邃,仿佛要把这片海翻过来。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尸体。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
打捞工作持续了几天几夜。
扬州城崔家调来的人手日夜不停地在冰冷的海水里寻找,小船在附近海域来回穿梭,水性好的家丁一次次潜到水下,又一次次空手而归。
岸边支起了临时帐篷,火把日夜不熄,照着每个人疲惫的脸。
这段时间,四顾门的人也来过。
来了几个地位不太低、但也不是核心的弟子,带了点简单的慰问品,态度客气又疏远,只简单问了问进展,表达了门中事务忙、乔婉娩姑娘太悲伤不能亲自来的歉意,象征性地留了几个人帮忙,不过半天就借口门里有事,匆匆离开了。
留下的那三五个人,也多是做些传消息、远远看着的轻松活,并没有真正参与危险的打捞。
和他们这边全力以赴、几乎不休息的阵势相比,显得特别敷衍和冷淡。
吉祥端着刚热好的汤药走进临时帐篷,看着自家小姐还站在岸边,一动不动地望着海面,背影单薄又固执,好像这几天从来没移动过。
她顺着小姐的目光,瞥见远处那几个聚在一起低声说话、偶尔还往这边指指点点的四顾门弟子,心头一股火猛地窜起来。
她放下药碗,走到崔令容身边,忍不住压低声音气愤地说:“小姐,您看看他们!李门主平时对他们那么好,现在出了事,他们竟然这么敷衍!才来了几个人?站得那么远,生怕惹上麻烦似的!真是无情无义!白费李门主当初……”
“吉祥。”崔令容出声打断她,声音因为几天没好好休息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不用说了。”
她的目光还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没分给那些四顾门弟子半点。
“可是小姐……”吉祥还是不甘心。
“人心就是这样,说了也没用。”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