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的语气淡得像风,听不出喜怒,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明白,“他现在生死不明,对四顾门来说,价值已经不一样了,他们有自己的考虑和难处,或是保全自己,或是另找去处……都是常情。”
她不是不懂人情冷暖,只是以前有李相夷那么耀眼的光芒在,很多阴暗自然被遮住了。
而现在他突然消失,那些被光芒掩盖的东西,就赤裸裸地显露出来。
吉祥愣愣地看着自家小姐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了,小姐不是不寒心,只是所有情绪,都被更大的担忧和找他的执念压下去了,没空理会,或是……早就料到了。
“那我们就自己找!”吉祥握紧拳头,语气坚定起来,“咱们家的人手够用!一定能找到李门主!”
崔令容没再说话,只是很轻地点了点头。
海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却写满疲惫的脸。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寻找,让她眼下有了重重的黑眼圈,脸色也更苍白,但那双眼睛深处的光,却没有熄灭。
她不在乎四顾门怎么样,不在乎别人怎么样。
她只要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也要带他回家。
夜色再次降临,火把的光在海风中摇晃,照着这片依旧忙碌绝望的海岸。
崔令容的身影还立在最前面,像钉在那里一样,固执地守望着这片吞噬了她心上人的茫茫大海。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打捞,几乎耗尽了所有人的心力。
希望像岸边的火把,在海风里断断续续地亮着又灭着,每次空网而归,都让气氛更加沉重。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快要被绝望淹没时,一声激动的高喊打破了沉寂:
“找到了!在这里——!”
那声音像惊雷,瞬间劈开了海滩上的死寂。
一直像石像一样站在岸边的崔令容猛地一震,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几天来的疲惫和虚弱好像在这一刻全忘了,她拨开人群,脚步慌乱却急切地奔向那片被火把照亮的浅滩。
几个人正小心翼翼地把一个被海水泡得冰冷、浑身是伤的身影抬到岸边平坦的礁石上。
那身破烂不堪、被血污和海藻弄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红衣,刺痛了崔令容的眼睛。
是李相夷。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青,眼睛紧闭,呼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浑身冷得像一块浸透海水的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凛冽的风里。
“相夷……”崔令容扑到他身边,声音抖得厉害。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小心地拨开他脸上湿透的乱发,碰到一片冰凉的死气。
强烈的恐惧和心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是大夫,现在只有她能救他!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手指按在他冰冷的手腕上。
然而,指尖传来的脉象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脉象混乱、微弱,却不全是重伤和溺水造成的。
一股极其阴寒、霸道、充满毁灭气息的异常,正盘踞在他的心脉附近,疯狂地蚕食着他本就微弱的生机!
这绝不是普通伤势!这是……
崔令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李相夷还要苍白,她猛地吸了口冷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感觉到的一切。
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奇毒!
毒性之猛烈、之刁钻、之阴狠,超出了她的认知。
它像缠骨的毒疮,死死绕着他的心脉,不仅加重着他的伤势,更是在断绝他所有的生机!
是谁?到底是谁?在对决中,竟然用了这么阴毒的手段?!
巨大的震惊和愤怒像海啸一样冲击着她的心神。
她原以为他只是重伤掉进海里,却万万没想到,体内还藏着这么致命的杀机!
“小姐?李门主他……”金瑞和吉祥围过来,看到她突然大变的脸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崔令容没有回答,她猛地收回手,又迅速解开李相夷早已破烂的衣襟,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果然,在胸口处发现了异常诡异的黑色纹路,正在心脉旁蔓延。
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毒,她解不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恐慌瞬间抓住了她。
她找到了他,却可能要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这诡异的毒夺去生命?
不!绝对不行!
崔令容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脆弱都被一种坚毅取代。
她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地命令:
“快!准备担架!用最厚的毯子裹住他,保持体温!立刻送回素问堂!快!”
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和威严。
此刻,他不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只是她的病人,是她拼尽一切也必须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
至于下毒的人……崔令容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