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博物馆很小,一圈走完不过一小时。
出了博物馆,热气扑面而来,比正午时分的热浪也没减轻多少。
两人钻进车里,往坎儿井乐园开去。
从这里到坎儿井,开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
路上没放歌,布尔库特观察钟情神色,试着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啊。”钟情无所谓地笑笑,“渣男而已,我不会因为这种人影响我的心情的。”
“嗯……”布尔库特欲言又止。
钟情嘴上说的轻巧,可她的表情暴露了她,她并非是真的不在意。
布尔库特沉默地思索,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说钟情。
为了出轨的渣男去死,是全天下最蠢的事。
空气短暂的凝结,钟情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试探道:“你怎么了?”
“没事。”
钟情试着解读布尔库特的表情:“你似乎,有些生气?”
男孩一本正经,像是在向长者寻求人生答案:“我没有生气,只是不太明白。”
许是刚刚撒了谎,钟情摸摸鼻子,不由得有点心虚,于是话稍微多了点:“我知道你看见我写的遗愿清单了,你想问就问吧。”
布尔库特摇头,表情严肃:“姐姐,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在我这里,你不用勉强自己。”
“没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写个遗愿清单有什么不正常的吗?我想写就写了。”钟情耸了耸肩,“写着玩玩,你不用放在心上。”
见布尔库特依旧沉默,钟情偏头看他,他的脸上不再挂着笑,只是专心看着路。
钟情只好又换了个说法:“其实我是中二病犯了好吧,头天看番看得伤春悲秋了,写个遗愿清单让自己完成一下,这有什么问题吗?”
布尔库特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如果你真的愿意说,我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听众,而不是这样没有意义的自我欺骗。”
他态度陈恳,言辞恳切:“对于姐姐的遭遇我很心疼,如果有任何我能帮到忙的地方,我也愿意尽我所能。”
布尔库特看向她,对她道:“钟情,我心疼你。”
可在钟情听来,他的语气是一种近乎荒谬的慈悲,像是在可怜自己似得。
一段话说的她近乎跳脚,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可她表面依旧不动于山,忍不住轻嘲:“呵,你一个小男孩懂什么。”
“钟情,我已经二十三了,不是你口中的小男孩。”
突然被叫大名,钟情愣了一下,她意识到男孩是真的生气,语气似是在哄:“对对对,是姐姐错了,你已经是个即将进入社会的社畜了。”
前方是红灯,布尔库特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钟情因为惯性向前扑了一下,好在系了安全带。
她有些无语,但并不愿和一个男孩计较,只是叹了口气,扯出一个笑来:“二十三,你不是说要做一名合格的司机吗?就是这样开车的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嬉皮笑脸?”
“我怎么就嬉皮笑脸了?”钟情不解,“你们年轻人用词都这么不切实际吗?”
“就是。”布尔库特想了想,他试图思考出一个合适的词汇。
他长期生长在哈萨克族聚居地,虽然语言天赋很强,但总归比不上钟情。
“皮笑肉不笑。”
“是又怎样。”钟情只觉得眼前的男孩简直莫名其妙,她为自己辩驳,“刚刚让你问的时候你不问,我给你讲了你又不信,你还想让我怎样?”
布尔库特觉得自己心口有团火在燃烧:“那你说说,什么人会随随便便就写遗愿清单的?”
“当然是将死之人啊!”钟情语气也拔高了些。
“将死之人!”布尔库特像是在极力隐忍自己的怒气,“所以你不还是想为了渣男去死吗?”
这话一出,钟情连和他继续讲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她觉得也真是好笑,自己何必和一个大学生计较这些呢。
绿灯亮起,见布尔库特没走,后车不断地鸣笛。
钟情问:“还走不走?”
布尔库特只得起步,他自知没有资格去质问钟情,却还是忍不住又道:“生命是很宝贵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到要轻视自己的生命?把遗愿清单当成儿戏?”
“和你无关。”钟情淡淡道。
一腔热血却得到这样的回答,布尔库特彻底沉默了,男孩的唇紧紧地抿着,眼底的情绪依旧波涛汹涌。
空气中,死一样的沉寂,唯有车载摄像头依然记录着场景的变化与时间的流动。
一路无话,总算到了坎儿井乐园。
停车场不大,几辆旅游车零星散着。二人下车时,正好看见陈砚川和梅姐也从另一头走来。
“巧啊,你们也来这里了。”陈砚川挥了下手,笑得沉稳,“一起进去吧。”
“好啊。”钟情也笑起来,四人结伴往景区走。
察觉到两人气氛有些不对,梅姐主动上前道:“小钟,心情不好?”
“没有啊,梅姐,哪里的事。”钟情上前挽住梅姐的胳膊,带着她往前快走了两步。
陈砚川识趣地走在后面,跟着布尔库特一起。
他点了根烟,问:“你俩……”
“没事。”布尔库特摇了摇头,殊不知年轻人的情绪挂在脸上,心事重重的样子,谁都瞧得出来。
两人男人一同去买了票,带着两个女人一起进了坎儿井。
坎儿井的入口并不起眼,只是一排顺着地势延展开的竖井,井口被木栅栏围着,风吹过,带起干燥的土腥气。
吐鲁番的日光狠辣,照在地表上,石子被晒得发烫,一脚下去,能听见细碎的沙粒彼此摩擦。
顺着导览通道往里走,光线渐渐暗下来。
光从洞顶细细落下,把底下的水纹照出一圈圈银色的痕。
井道窄暗,只够一人侧身通过,像是必须静下来才能听见这片土地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