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整个大明,硬生生续上的一口命!
他猛地从队列中冲出,对着御座,拜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颤抖。
“陛下!”
“林丹汗之所以示弱,非因其良心发现,乃是畏惧陛下之天威啊!”
“己巳破虏,遵化城下,数万建奴精锐灰飞烟灭!此战之威,早已震慑漠南!林丹汗知道,若与我大明为敌,建奴的下场便是他的下场!”
“再者,曹文诏将军陈兵山西,枕戈待旦,此乃泰山压顶之势!”
“一战立威于外,一兵镇慑于内!双管齐下,方有今日不战之功!”
“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孙承宗话音未落,户部尚书袁可立也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这位掌管帝国钱袋子的老人,脸上那万年不化的愁苦,此刻被一种极致的狂喜所撕裂,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他用干枯的手去抹眼睛,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最后竟失态地直接用官袍的袖子,狠狠在脸上一擦。
“陛下圣明啊!”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北境若安,我大明每年便可省下……至少五百万两的军费!五百万两啊!”
“这都是救命的钱!是能活人无数的粮食啊!”
“陛下此举,不止是扬我国威,更是……更是救万民于水火!”
袁可立说着,再也支撑不住,对着朱由检,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紧接着,礼部尚书徐光启也出列了。
这位学贯中西的大儒,脸上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近乎于痴迷的振奋。
“陛下!蒙元朝贡,此乃祥瑞!是盛世之兆啊!”
“《尚书》有云:‘德动天,无远弗届。’《礼记》亦云:‘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此皆圣王之道!”
“陛下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又以仁德之心,抚恤万民。威德并施,方能令四夷宾服,万国来朝!”
“臣请旨,当以最高规格,接待此次蒙古使团!彰显我天朝上国之气度,宣扬陛下之文治武功!”
工部尚书范景文,这位务实的干臣,想的却更远。
“陛下!北境安稳,则山西、陕西之新工厂,便可全力开工,再无后顾之忧!”
“煤铁联合,水泥铺路!待我大明工业洪流成型之日,便是四海皆服之时!“
就连素来以刚正不阿,不苟言笑着称的左都御史刘宗周,此刻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激动的潮红。
“陛下以王道行之,不兴无义之兵,不耗无谓之钱粮,便使强敌俯首。此乃上上之策!远胜汉武之穷兵黩武!”
赞美之词,化作实质的声浪,冲击着皇极殿的每一个角落。
朱由检静静地听着,看着。
他能感受到,那股盘踞在朝堂之上的绝望与暮气,正在被这股狂热的浪潮,冲刷得一干二净。
外敌的臣服,是冲淡内部矛盾最好的良药。
待殿内的声浪稍稍平息。
朱由检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金石般的质感,清晰地压过了所有余音。
“孙师傅所言甚是。”
“打铁,还需自身硬。”
“林丹汗今日之朝贡,非是畏朕一人,而是畏我大明正在苏醒的国力。”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朕希望,今日之喜,只是一个开始。”
“传朕旨意,命礼部尚书徐光启,全权负责接待蒙古使团一事。规格,礼仪,赏赐,由你部拟定章程,呈报御览。”
殿内百官闻言,脸上再度泛起喜色,以为此事就此定下。
然而,朱由检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不过,既然是赔偿……”
“大同一役,我大明折损将士九百一十四人,沿途被其劫掠屠戮的百姓,一千三百余口。”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区区五百匹战马,就想把这件事抹平吗?”
“告诉那个虎墩兔憨。”
朱由检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霸道。
“先赔两千匹战马过来。”
“再跟朕,谈朝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