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当之无愧的核心。
而那六千从陕西各卫所抽调的军士,则显得军容不整,许多人脸上都带着茫然与沮丧。
孙传庭与他并辔而行,这位陕西前副总兵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之极兄。”
他终是没忍住,压着嗓子开口。
“此去宁塞堡,堡内叛军多为我大明旧卒,不少人过去与我麾下将士皆是袍泽。”
“如今刀兵相向,我担心……我担心营中士卒心中不忍,战时会手软。”
这番话极为恳切,也道出了此刻军中最大的隐患。
那些人造反,多是被克扣军饷逼得活不下去。
如今要让同样处境的卫所兵去砍杀他们,确实强人所难。
张之极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从远处的堡寨收回,转而望向路边被风吹得摇曳的草木。
今日,东南风。
他微微颔首,像是在印证某个念头,这才转头看向孙传庭,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
“伯雅兄,你的担忧,我明白。”
“但国法无情,军令如山。”
“陛下将陕西交到你我手上,不是让我们来念旧情的。”
他的话音一顿,随即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命令。
“传我将令!”
“大军继续前行,在宁塞堡东南面,约两里地处,扎营!”
此令一出,孙传庭当场愣住。
就连张之极身边一名英国公府出身的亲卫宿将,都骇然开口。
“小公爷!万万不可!”
这名亲卫是跟着老英国公上过真刀真枪战场的,他急切道:“两里之地,太近了!堡内叛军若趁夜突袭,我军立足未稳,仓促间阵型难展,必遭大祸!”
“兵法有云,围城当在五里之外,进可攻,退可守,方为万全之策啊!”
老成之言,字字在理。
孙传庭也投来询问的目光,显然他也认为此举太过冒险。
张之极却只是摆了摆手,脸上不见丝毫动摇。
“无妨。”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让人不得不信服的笃定。
“本将,就是要他们看清楚,听清楚。”
他瞥了一眼远处的宁塞堡,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给堡内的兵士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
说完,他不再解释,继续下达一道道更加匪夷所思的军令。
“传令火头营!一到地方,立刻在营寨最前方,一字排开,架起所有行军大锅!”
“今晚,全军吃肉!”
“让饭香肉香,都给老子飘进宁塞堡里去!”
“伯雅兄!”他又转向孙传庭,“劳烦你去各营问一问,有没有熟识宁塞堡内守军的,挑出几十个嗓门大的,胆子也大的,我有用!”
“告诉他们,只是去城下喊话,不是冲锋,有功无过!”
尽管心中满是疑云,但孙传庭还是被张之极那股强大的自信所感染,他抱拳应诺:“是!我立刻去办!”
一道道军令,如投石入湖,在军中荡开层层涟漪。
半个时辰后。
宁塞堡东南两里外,一座庞大营寨拔地而起。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营寨最前方,直面宁塞堡的那一面。
那里没有鹿角,没有拒马,甚至连一队像样的巡逻兵都没有。
有的,只是数十口巨大的行军大锅。
一字排开,底下烈火熊熊。
火头军的兵士们吆喝着,将一筐筐切好的肉块,毫不吝啬地倒入锅中。
肥瘦相间的羊肉,带着骨头的猪肉块,在滚沸的汤中剧烈翻腾,咕嘟咕嘟地冒着诱人的油花。
浓郁到霸道的肉香,混杂着大料和茱萸的辛辣,被和暖的东南风一卷,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慢悠悠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朝着西北方向的宁塞堡笼罩而去。
原本士气低落的卫所兵们,闻到这股味道,看着那一口口翻滚的肉锅,眼睛瞬间就直了。
“我的乖乖!吃肉了!”
“这是羊肉!我闻着味儿了!”
“小公爷说三天一顿肉,真没骗人!”
压抑的气氛被瞬间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原始的、对食物的渴望与兴奋。
军心,竟在这肉香之中,被轻而易举地重新凝聚。
就在这时,孙传庭领着几十个挑选出来的兵卒,来到张之极的中军帐前。
张之极看着这些面带忐忑的兵卒,直接开口。
“你们,都听好了!”
“等会儿,你们就去宁塞堡下,给本将把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喊!谁喊得最响,今晚分肉,多分一斤!”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就说:皇帝陛下已派钦差大臣,将祸乱陕西的原总督洪承畴、西安府的秦王,尽数抓捕回京!”
“陛下有旨!即日起,补发陕西全境所有卫所近年欠饷!一文不少!”
“朝廷要彻底整改卫所制度!从此往后,兵就是兵,农就是农!当兵的不用再种地屯田,只管操练杀敌!”
“月月足饷,顿顿管饱,三天一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