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所有亲王都懵了。
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家的天子,用如此粗鄙、如此刻薄的言语,指着鼻子痛骂。
一片死寂中。
竟是秦王朱谊漶,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抬起那张布满泪痕与绝望的脸,对着御座的方向,重重叩首。
“罪臣……罪臣朱谊漶,罪恶滔天,死有余辜!愿受陛下任何惩罚!只求…只求陛下给秦藩一脉,留一丝香火!”
他彻底想通了。
那不是梦,是警示,是天谴!
有了他带头,其余的亲王也如梦初醒,纷纷反应过来。
“罪臣有罪!”
“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陛下息怒,臣等……知错了!”
一时间,请罪之声,响彻大殿。
朱由检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的罪证,锦衣卫早已一一呈于朕的案头。”
他指了指御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卷宗。
“你们以为,需要押回京问罪的,只有秦王一个吗?”
这句话,让刚刚升起的请罪声,再次被恐惧掐断。
众人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等待着那最终的审判。
然而,朱由检却只是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这副可怜又可恨的模样,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那声叹息里,充满了失望。
“都起来吧。”
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愣愣地抬头,看向御座上的天子。
“今晚,去十王府,找唐王。”
朱由检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平静。
“那里,可能能找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朕,给你们一夜的时间。”
“自己想想怎么做。”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群苍蝇。
亲王们愣了半晌,才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
他们如蒙大赦,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们笨拙地、甚至可以说是狼狈地爬起身,顾不上礼仪,也顾不上那还瘫在地上的福王,争先恐后地向殿外退去。
仿佛身后有看不见的恶鬼在追赶。
很快,原本拥挤压抑的大殿,便只剩下唐王朱聿键一人。
他没有走。
他躬身肃立,对着御座上的年轻帝王,深深一拜。
“臣,要如何做,请陛下明示!”
朱由检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他们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就好。”
朱由检的声音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绝的冷光。
“选生路的,朕会给他们体面。”
“选死路的……”
“朕,会帮他们体面!”
唐王朱聿键心中一凛,再次躬身。
“臣,遵旨!”
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去。
可脚步迈出,却又停了下来。
他犹豫了片刻,似乎想问些什么。
刚才陛下说了大多数人的结局,却唯独没有说他唐王朱聿键。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句无比坚定的陈词。
“陛下英明神武,宵衣旰食,梦中之事,断不会发生!那些宵小之辈,也绝无任何可趁之机!”
朱由检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去吧。”
“臣,告退。”
朱聿键退出了大殿。
“吱呀——”
乾清宫那厚重的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内外。
殿内,只剩下那堆积如山的奏疏,和御座上,那道孤单到仿佛要被整个天下压垮的身影。
十王府中的一座。
如今,这里应被称为唐王府。
皇帝将这座距离皇城不远的府邸,赏赐给了新晋的“贤王”朱聿键。他的王妃、侧室与一应子嗣,早已从南阳府分批接来京中安顿。
那座曾经象征着唐王一脉荣辱的南阳府邸,只留下了几名老迈的内官,看守着一座空空荡荡的过去。
此刻的唐王府,正经历着它建成以来,最为热闹,也最为诡异的一天。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一顶顶轿子,一辆辆马车,从京城各处的王府邸出发,不约而同地汇集于此。
从轿中走下的,是一个个面无人色,脚步虚浮的亲王。他们早已脱下了那身繁复沉重的九旒冕服,换上了相对轻便的常服。可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却像一件无形的囚衣,将他们裹得更紧,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唐王朱聿键亲自在府门前迎候,将他们一一请入正堂。
下人们奉上热茶,可那氤氲的茶香,却暖不进这些王爷早已冰凉的五脏六腑。
他们只是沉默地坐着,机械地端起茶杯,又放下。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今日之事,关乎生死荣辱。只有当所有人都到齐,这场决定他们命运的“茶话”,才会真正开始。
并未久等。
当最后一辆马车停稳,蜀王朱至澍失魂落魄地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