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
三张制作精美的烫金请柬,由王府仪卫亲自送出。
目的地,晋丰号、汇通源、大盛川。
平阳府最大的三家钱庄。
接到请柬的那一刻,三位在平阳府举足轻重的东家,脸色同时没了血色。
鸿门宴!
可他们不能不去。
更不敢不去!
日落西山,行辕正堂灯火通明。
周王一袭便服,亲自为三位坐立不安的掌柜斟茶,脸上挂着温煦的笑意,谈吐风趣,仿佛真的是一场老友间的私密茶会。
他绝口不提盐案,不提张宁,不提封城。
只说京城的繁华,说陛下推行新盐法的深远用意。
“新盐法,不是要断了诸位的财路。”
周王的声音温和,却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恰恰相反。”
“朝廷吃肉,也要让诸位这样有本事的商贾,跟着喝汤。”
“盐,要让天下百姓都吃得起。”
“钱,自然也要让天下商贾都有得赚。”
三位大掌柜端着茶杯,滚烫的茶水仿佛也暖不了他们冰凉的手心,汗水早已湿透了内衫。
他们只能唯唯诺诺地附和,舌尖发苦,根本品不出茶的半点滋味。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周王话锋陡然一转。
他依旧温和地笑着。
“本王听闻,三位是整个山西商界的翘楚,人脉广,渠道通。”
“这河东的官盐,若是由三位来分销,本王,是很放心的。”
三人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全然的不可思议!
王爷……这是要把河东的盐,让他们分销?!
不等他们从这滔天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周王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本王有一个条件。”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三张煞白的脸。
“朝廷要赚的钱,必须是干干净净的钱。”
“朝廷要合作的伙伴,手上,也必须是干干净净的。”
三位掌柜浑身剧震,刚刚升起的一丝狂喜,瞬间被彻骨的冰寒浇灭!
他们明白了!
这是最后的选择题!
是抱着张宁那艘注定要沉没的破船一起死,还是立刻斩断缆绳,洗干净自己,搭上皇家这艘无可匹敌的巨轮!
与此同时。
运城内最大的几家酒楼茶馆里。
几个汉子衣衫褴褛,扮作破产盐商,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周围的看客哭诉。
他们散布着同一个消息。
盐帮得罪了钦差,被断了财路!
盐帮欠了各大钱庄一屁股债,如今连利息都还不上了!
盐帮的钱,马上就要被抽空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山西的商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双管齐下。
张宁苦心经营的地下金融网络,在这一夜,根基开始剧烈地动摇!
盐帮的中层管事,外号“刘三”的汉子,此刻心急如焚。
他手下遣散的上百号兄弟,还眼巴巴地等着拿最后一笔安家费。
他急匆匆地赶到平日里最相熟的晋丰号钱庄,想要提取一笔巨款。
钱庄的王掌柜却对他一摊手,满脸都是无法言说的歉意。
“刘爷,真对不住。”
掌柜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墙壁听了去。
“东家有令,最近风声太紧,所有大额的款子……全都冻结了。”
刘三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冻……冻结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王掌柜的衣领,声音都变了调。
“王掌柜!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我跟你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你们晋丰号的钱,哪一笔是干净的?现在你跟我说风声紧?”
“我告诉你,这笔钱要是拿不出来,我手底下那帮兄弟,第一个就来拆了你的钱庄!”
王掌柜被他摇得头晕眼花,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爱莫能助的苦相。
“刘爷,刘爷您息怒!”
他好不容易挣脱开来,连连作揖。
“不是我不给你,是东家下了死命令!谁敢私自放款,打断腿扔出去!”
“您……您还是去别处想想办法吧!”
说完,他竟不顾刘三的怒吼,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一溜烟跑进了后堂,重重地关上了门。
刘三站在空荡荡的钱庄大厅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一直凉到了天灵盖。
他知道,完了。
钱庄,靠不住了。
张大人……恐怕也靠不住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钱庄,根本没注意到,街角处,有两双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
城郊,一处废弃的庄园。
这里是盐帮遣散打手们的临时聚集地。
上百名平日里横行霸道的汉子,此刻都像焦躁的野兽,围在院子里,吵嚷不休。
当他们看到刘三两手空空地回来时,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