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今日的早朝,朱由检破天荒地告了病。
乾清宫内,他独自端坐于御案之后。
一夜未眠,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却亮得惊人。
大殿中央,东厂提督曹化淳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跪在那里,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捧着一个黑檀木盒子。
朱由检没有说话。
他只伸出手。
王承恩心领神会,躬着身子快步上前,接过盒子,将其呈递到御案之上。
朱由检打开盒盖。
一本用黑布包裹的账册,静静躺在其中。
他翻开了第一页。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用朱笔标注着日期,以及“仙丹”的数量。
当他看到与周奎同谋的那五个名字时,殿内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户部郎中。
吏部主事。
顺天府丞。
通政司参议。
大理寺寺正。
账册的末页,甚至用蝇头小楷,详细记录了其中两人如何亲自下场,假扮道士行那禽兽之事的细节。
一股混杂着恶心、羞辱与狂怒的血气冲上朱由检的头顶!
啪!!!
他将那本账册狠狠砸在桌上,坚硬的紫檀木御案,竟被砸出一道清晰的印痕!
“畜生!”
“一群畜生!”
朱由检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是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沸腾杀意。
臣子贪财,他可以杀大警小。
臣子结党,他可以慢慢收拾。
但他绝不能容忍,一群他亲手提拔的朝廷命官,一群食着大明俸禄、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用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去奸淫同僚的妻女!
这事一旦捅出去,将是动摇国本的惊天丑闻。
无异于在京城所有官员的头顶,引爆一颗足以炸毁一切信任的巨雷!
必须杀!
朱由检的理智,在狂怒的火焰中,反而变得无比清晰。
但他不能公开审。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血气,看向依旧死死跪在地上的曹化淳,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得如同破锣。
“曹化淳。”
“奴婢在。”
“不设公堂,不走三法司。”
“东厂秘密抓捕,秘密审讯。”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红光。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天黑之前,朕要看到这五头畜生的画押认罪!”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奴婢…遵旨!”
曹化淳重重叩首,随后起身,脚步轻柔却迅速地倒退着,消失在殿门之外。
东厂,这个沉寂了许久的暴力机构,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户部衙门。
一名郎中正端着官架子,对下属唾沫横飞。
两名青衣番役如鬼魅般出现在他左右,铁钳般的手直接架住了他的胳膊。
“尔等何人?放肆!本官乃……”
话没说完,一块散发着酸臭的破布已经死死塞进了他的嘴里。
在满衙门官吏惊恐的注视下,他被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吏部。
一队番役直接踹开后宅大门。
正在与美妾调笑的吏部主事,甚至来不及穿好衣衫,就被一脚踹翻,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
抓捕行动,如水银泻地,迅猛而无情。
唯一遇到些许麻烦的,是顺天府府丞。
他自恃京畿重臣,竟还想负隅顽抗。
“曹化淳!你好大的胆子!”
“本官乃朝廷四品命官!无凭无据,你敢动我?!”
他厉声呵斥,试图用官威压人。
曹化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从袖中,缓缓取出了那本账册的抄本。
“李大人。”
曹化淳那尖细的声音,在公堂里响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崇祯四年,十一月初三,夜。”
“你与嘉定伯周奎,假扮清虚道长,于城西清风观,奸淫兵部主事王大人之妻……”
他每念一句,李府丞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当曹化淳念到他如何恐吓那名女眷,逼她忍辱吞声的细节时,李府丞的身体,已经开始像风中的落叶一般颤抖。
“够了……别念了……”
他彻底崩溃了,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曹化淳合上册子,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
“带走。”
乾清宫。
朱由检听着王承恩关于抓捕顺利的禀报,脸上的杀气,没有丝毫减弱。
他看向王承恩。
“拟旨。”
王承恩心头猛地一跳,连忙跪下,在身前铺开黄绫。
“将逆贼周奎……”朱由检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凌迟!
王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