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号观测棱镜】如同一只沉默而精密的机械之眼,悬浮在混沌之卵四十米外,持续不断地投来冰冷解析的目光。其内部星云流转的光芒,日夜不休地闪烁着,将采集到的每一丝规则波动、每一点信息残渣,都转化为冰冷的数据流,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图书馆”那深不见底的档案库中。
对于路明非那在深渊底部挣扎的脆弱意识而言,这种持续的、非人的“注视”,逐渐从一种模糊的异样感,演变成了一种可以被“感知”到的……“压力”。
它不同于“虚无之种”那混沌而庞大的吞噬欲望,也不同于耶梦加得残韵那厚重贪婪的觊觎,更不同于“终末裁定”气息那冰冷绝对的抹除威胁。这是一种更加“有序”、更加“目的明确”的压力——试图将不可名状的混沌,拆解成可理解的参数;试图将扭曲矛盾的存在,归类进预设的框架。
这种压力,逼迫着路明非那简陋的“意识结构”,不得不加速“进化”。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地“感受”和“对抗”外部观测。在无数次痛苦的尝试和失败后,他开始摸索出一些更加“主动”的应对策略,尽管这些策略依旧原始、笨拙,且充满风险。
策略一:信息伪装与污染。
他不再只是简单地用耶梦加得或“终末”气息去干扰观测信号。他开始尝试“伪造”数据。
比如,当他感知到棱镜的探测力场正重点扫描某一片区域的规则扰动模式时,他会刻意调动周围一些相对“温和”、容易解析的混沌碎片(比如一些色彩相对单一、运动轨迹相对有规律的规则涟漪),汇聚到那个区域,同时将一些真正混乱、难以理解的核心波动小心翼翼地隐藏或转移到别处。这就像是在雷达屏幕上制造一个虚假的、符合预期的光点,而将真正的目标隐藏在背景噪音里。
又比如,他会故意将一些从楚子航记忆碎片中剥离出来的、关于“君焰”能量结构或炼金刀术原理的、相对“有序”的信息片段(这些片段本身也因为记忆的破碎和混沌环境的扭曲而变得残缺怪异),混杂在自然散逸的信息流中,让棱镜捕捉到。这些片段带着明显的人类混血种技术特征,与“卵”本身的“虚无”基底形成刺眼的矛盾,从而干扰分析模型对“卵”本质的判断,使其产生“目标可能受到外部技术污染或存在共生技术造物”的错误推论。
策略二:规则“拟态”与诱导。
对于那些嵌入他意识结构、并受棱镜秩序力场影响的“秩序之矛”碎片,路明非的态度也从最初的纯粹抗拒,转变为一种更加复杂的……“有限利用”。
他发现,完全切断与这些碎片的联系几乎不可能,而且会削弱他那本就脆弱的“结构”稳定性。于是,他开始尝试一种危险的“拟态”。
他会小心翼翼地模仿棱镜探测力场的某种特定“频率”或“模式”,通过意识与那些秩序碎片的微弱连接,向它们发出极其简单、模糊的“指令”或“暗示”。比如,当棱镜试图解析“卵”反射特性时,他会暗示那片关于“空间折射率稳定”的碎片,在局部区域临时“固化”一下光线传播路径,制造出一种“该区域规则相对稳定、光学性质可测”的假象。
或者,当探测涉及能量衰减模式时,他会引导那缕“存在持续性”规则的余韵,在某个无关紧要的、能量散逸的旁支路径上,短暂地模拟出一种“符合标准指数衰减模型”的波动,而将真正混沌的、非线性的能量耗散过程隐藏在主路径的深层扰动之下。
这种“拟态”极其耗费心神,且成功率很低。秩序碎片本身是僵化而残缺的,他的“指令”也模糊不清,经常引发碎片的混乱反馈或干脆无效。更多的时候,他是在秩序碎片对外部力场的自然“共振”基础上,进行极其细微的“微调”和“引导”,使其产生的数据看起来更“合理”、更“符合某种已知模型”,从而将棱镜的分析引向错误的、无害的,或者至少是次要的方向。
策略三:构筑“意识防火墙”。
在无数次与外部观测的“交锋”中,路明非开始意识到,他那暴露在混沌表面、容易被探测到的意识活动(那些零散的、试图“思考”和“整理”的波动),是最大的风险来源。
他开始有意识地“收缩”和“隐藏”自己的核心意识活动。
他将那些构成“自我”的最关键碎片——关于“我是路明非”、“我要活下去”、“带师兄走”的核心执念,以及那些最温暖(哪怕是扭曲的)的记忆情感——深深地埋入意识结构的“内层”,用层层叠叠的、相对“惰性”的混沌信息流和耶梦加得那厚重的残韵作为包裹和掩护。
而在“外层”,他则刻意“培养”或“放任”一些更加原始、更加混乱、更加“非我”的意识活动。
比如,他会将一部分感知和反应功能,“委托”给那些与“虚无之种”本能连接更紧密的混沌区域。让这部分区域对外部刺激做出一些简单的、基于“吞噬”、“排斥”、“同化”本能的、无逻辑的“反射”。这些反射看起来像是目标的“自然生理反应”,毫无智能可言,可以有效掩盖内部更复杂的意识活动。
又比如,他会主动“分裂”出一些极其微小的、不稳定的意识“子单元”。这些子单元由一些次要的、矛盾的记忆碎片和随机捕捉到的规则信息临时拼凑而成,赋予它们极其简单、甚至荒谬的“目标”(比如“追逐那片银色的光”、“远离土黄色的气息”),然后让它们在混沌表层随机游荡、碰撞、湮灭。这些子单元的活动,会在棱镜的数据流中产生大量短命的、无意义的“意识噪声”,进一步混淆视听。
通过这些笨拙而危险的努力,路明非那畸形的意识结构,开始呈现出一种更加复杂的“分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