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初出茅庐,就已数次立功,成了地位仅次于四大暗探的风字级探子。
她也该享享福了吧。
从前不能做的事,都要尝尝滋味。她看中了破庙里一只流浪猫,是只神气的小黑猫。
刚抱起小狸奴,司遥就想起师父说过探子需处处谨慎,哪怕养猫会可能暴露自己的底细,她看了眼怀中小猫,亦如那少年一样纠结。
她狠心放下猫,回去请示师父。向来严厉的师父竟同意让她养狸奴,司遥欣然将猫带回阁中。
两月后,上头让她暗中留意素衣楼中的另一个探子,某日那探子鬼鬼祟祟去了藏机阁。
司遥一路跟着他身后,路过园子时被她养在楼里的小猫认出,小猫昂着脑袋冲她的方向亲切地叫唤,暗探的本能和理智告诉司遥,她该飞出暗器杀了它,但她做不到。
本是一次易如反掌的任务,她却因狸奴暴露,那一次险些死掉。
司遥自不会因为她的失误杀掉小猫,她把辛苦喂大的小猫送给以个还算靠得住公子哥。
……
司遥哼了一声,不屑地扭过头,把自己从记忆中抽离出来。
正经过程家经书铺子,她随意地望了一眼,竟见到一道如雪中青竹的背影静立在远处。
周围人不多,他们只相距只七八步,他不可能没看到她。
邻里一场,她消失了这么久,他竟连招呼都不打!
上次他的话又在刺她耳朵。
无趣的书生,可恶的书生,迂腐的书生,嘴毒的书生!
司遥盯着书生云淡风轻的背影,怨鬼似的目光几乎要将他那飘逸的青衫灼出一个洞。
聪慧如她心生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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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昫回了后堂翻看经书铺子的账本,程掌柜来了:“少主,您那旧邻居去了隔壁嫁衣铺子。”
嫁衣铺子?
乔昫翻书的指尖停下,又如常地继续翻看:“我已断定她并非叛徒,往后有关她的事不必告知。”
程掌柜规规矩矩地噤声。
他又问:“明日属下就会派人护送小姐回府,少主您是想留在江南游玩,还是一道回京?”
乔昫道:“暂留江南。”
程掌柜走了,十三又来了。
忸怩半晌,少年开了口:“少主,有件私事想与您讨教。”
少年忸怩起来很像阿鸢,每每妹妹想与别家公子结交,都会问一问他,乔昫对素衣阁的叛徒无情,但对自己身边人很宽和。
他比少年大了两三岁,因而把他当弟弟看待,问道:“但说无妨,哪怕你是想娶妻,我亦会替你操持。”
少主如兄长般的温和给了十三勇气,少年讪道:“我今日碰到司姑娘了,她回了临安,我们聊了几句,她中途提及了少主您。”
乔昫唇线顿时抿直了。
他的指尖稍稍抬起,又以极慢的速度落回账册上。
十三等了良久,才听到乔昫再次平静开口:“嗯,是什么话。”
他捕捉着少主话里的情绪,竟捕捉到与适才不一样的温和,大抵已经不生司姑娘的气了。
便道:“司姑娘说了,其实她接近您是因为没有朋友家人,她是个戏子,怕旁人瞧不起她,见少主与她一样清贫,且纯良宽和,这才想与您结交。她说这几日她想通了——
“她是混淆了情爱和孤独,很后悔冒犯您,碍于面子不愿认错。少主,您能不能看在邻里一场的份上,原谅她的冒犯之举?”
说了好大一通,对面的人却很久不给回应,后来总算给回应了,却只有一声讥诮的轻笑。
乔昫握着茶杯的指尖收力,随后搁下茶杯,茶杯磕在桌上发出突兀清脆的声响,搅了室内平静。
十三忙改口:“司姑娘虽是无意,但她的确冒犯了少主,您不原谅也在理,少主息怒!”
“息怒?”乔昫笑了,和声反问他:“我可曾有半分动怒?”
十三抬头,望见乔昫平和的眼波:“好像没有。”
不,是绝对没有。
乔昫放下杯盏:“茶水烫,手重了些许,别多想。”
十三望向热气腾腾的茶杯,深信不疑,又问:“那少主您……”
乔昫温声打断。
“我早已不与她计较,也不愿将精力耗在无关紧要之人身上,此事揭过。说你的私事。”
十三面露羞赧:“上次交心过后,属下发觉自己跟司姑娘性情相投,想与之结交。师父说过出门在外凡事都要问问少主,特来请示您。”
乔昫点了点桌案,不大确定:“与谁?哪位姑娘?”
不是几日前曾赠他一枝桃花的路人女子?乔昫想十三定是说错了,颇耐心地等少年自己纠正错误。
十三则认为少主觉得他对姑娘家不够真心,抬高了声量,无比坚定道:“是司姑娘!属下与司姑娘脾性相投,想与她结为好友!”
乔昫想到了方才程掌柜的话——司姑娘在买嫁衣。
两情相悦,欲结为夫妻。
呵,他轻笑一声。
那位司姓姑娘果真如他所料那般朝三暮四。才与他分道扬镳,转头便引诱无辜的十三。
十三见他态度不明,忙道:“出门在外一切都听少主的,少主若不高兴,属下便不结交了!”
不高兴?
乔昫又笑了声。
“我可有半分不高兴?”
十三茫然:“那少主,您这是准了,还是不准啊。”
“随你。”
乔昫放下茶盏,平和起身:“且自当心,别被骗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