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乐起淌过河水上岸,斛律阿六敦的手下也不敢大意,上前收走了他们的武器——“卫王看上的人都没差的,还是小心点好。”
乐起丝毫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虽然被一圈斛律阿六敦的手下围在中间,依旧提着脖颈四处张望:
他们的营帐就在山后不远处,却同斛律阿六敦的“酋长”身份极不相衬
营地并不大,外围是由二三十辆镶铜轱辘的高大马车松散地围成一圈,其中毡帐也不过数十个。
营地中大多是妇女和儿童,乐起还看到了几个盘着辫子的女人,提着树皮做的水桶给母牛挤奶,旁边是一帮小孩子在玩耍。
更大一点的少年则是在另一边,跟着老人一起学着鞣制毛皮。
见首领带着十几个人回来,营地中的男女老少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悄悄打量乐起一行人,也许是在好奇这帮不速之客来自哪里。
“请吧!”一个随从掀开毡帐,斛律阿六敦招了招手让乐起和阿六拔进去,其他人则被留在外面。
阿六拔依旧如临大敌,而乐起稍稍松了一口气,弯着腰就跟着走了进去,在斛律阿六敦面前盘腿坐下。
“都说远来是客,俟斤刚刚都还说要请我喝酒,怎么没看到?”
斛律阿六敦简直要被少年给气笑了:“我看郎君你年少吃得多,干脆就免了。郎君还不如先想想,怎么活着走出去。”
阿六拔闻言一凛,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然后他才想起刚刚武器都被收走了o
从前他和解律阿六敦同在卫可孤麾下,曾经就因为琐事打过架。他丝毫不怀疑,解律阿六敦真的会动手。
不过,他怎么也落魄到此等境地?
乐起按住了阿六拔乱动的手,对着斛律阿六敦说道:“没有也罢,难道你也不想想,怎么从破六韩拔陵手里活命吗?”
斛律阿六敦闻言冷哼一声,怒斥道:“狡猾的染干!我看在卫王的面子上还没动粗,有话就快说!”
看见斛律阿六敦不耐烦,乐起反而心下大定。
明明阿六拔只说了一句,他是卫可孤临时前托付之人,对方居然没有丝毫质疑便默认了。
看来他和阿六拔的关系差是差了点,但毫无保留地相信了阿六拔的脾气秉性,还有忠诚。
“一定是拔陵对你们说,他没赶得及,才让武川人袭杀了卫王吧!”
斛律阿六敦微微眯着眼往后仰了仰身子,沉入火光背后的阴暗处,让人看不清神色。
见他没有反对,乐起接着说道:“但是跟在拔陵身旁的人那么多,消息也是瞒不住的。俟斤也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吧。然后今天又看见了阿六拔,更是坐实了之前的流言。
所以一路来又是刀兵相向,又是收走了我们的武器,但总归没有动粗。
要不然,俟斤怎么不把我们带到自家营地里?”
前文有提到过,不管是阿六敦,还是阿六拔,在鲜卑语、敕勒语中都有黄金的意思。
而且他又是朔州的敕勒首领,投靠过沃野义军。
交叉对比下,此人定是后来高欢的左膀右臂、《敕勒歌》的传唱者、北齐三杰之一斛律光的父亲,斛律金。
要知道,他可是敕勒解律部的首领。其高祖父被道武帝赐爵孟都公、祖父是殿中尚书,父亲和兄长是敕勒第一领民酋长。
说白了,斛律金可是一方大军阀。他的营地怎么可能如此简陋,必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哼!”
斛律金冷哼一声,往前探身盯住了乐起,全然不顾一旁的阿六拔:“这个不知哪里来的杂胡野种又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多留心?”
阿六拔闻言脸上青筋暴起,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的嫩肉,这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飞扑上前,狠揍斛律金一顿的冲动。
然而斛律金却仗着人多,挑衅地对着阿六拔扬起了下巴。
“唉,你们要打要杀等一会。”
乐起见气氛逐渐凝固赶紧接着说道:
”
虽然你们两人再怎么不对付,可是都没怀疑过对方不是吗?
阿六拔见到是你围住了我们,却没有劝我与你拼死一搏杀出重围。我们虽然人少,也不是没有机会。
而解律首领你,不也没急着动手么。
阿六拔是卫王的副骑,使卫王让他不再是个奴隶。所以就算卫王败了,阿六拔一定是跟在卫王身边的最后一个人。”
斛律金坐了回去,他确实听到了一些传闻。
阿六拔也过了气头,飞快地用敕勒话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到拔陵坐视武川人围攻卫可孤之时,更是神情激动站起身来连比带划,恨不得以头抢地。
乐起瞅见阿六拔激动,也补充说道他们断定就算卫可孤冲破了武川人的围困,拔陵也一定会亲自下场,攻杀卫可孤。
“卫王和拔陵是多年的好友兄弟,他连卫王都不能容忍,何况你们这些敕勒人?”
“把酒拿出来。”
斛律金听了半天没有回话,只是招手让属下拎了三个酒囊过来。他自顾自地拔掉木塞,咕咚咕咚将酒水灌满喉咙,打了一个酒嗝之后才慢悠悠说道:“所以你们就要去投靠朝廷?”
阿六拔愤极反笑,一把将酒囊掼到地上:“你这个听不懂人话的东西,这是怀荒军乐少将军,他们去年才宰了个刺史,今年又打恒州,我阿六拔要为卫王报仇,犯得着去投靠朝廷吗?”
斛律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