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名将所先,旗鼓而已。
又曰:旗帜者,军中之标表。
又曰:昼施旌旗以威其目,夜施火鼓以威其心。是故旗帜之用,大军之本也。
可是不管怎么曰,乐起的大旗却是尤为怪异的,或者说这压根就不是旗帜。
乐起摩下的骑兵,要么是徐颖带过来的,要么是逃到南池的败兵,旗鼓早就丢的一干二净。
所谓大旗,竟然原本是前几日,乐起特意从守口燧邻正家买来的被套!
守口村太穷了,乐起命人挨家挨户都找过了,连一匹完好的、足够大的布都没有。
不过拆开被套当军旗,确实有点邋塌太损威仪,乐起又从村民家中买了一口羊来杀了以血涂旗。而今血早已干了,在布面上凝结成深褐色的血斑,反倒显得怪异又恐怖。
吴都听了乐起号令,将旗子从马背搭裢里取出来,系在长矛上高举入空。
这面怪异的军旗顿时随风鼓舞振振作响,一下子就成为了全军目光的焦点。
所有人都知道,此战就是跟着乐起、就是跟着这面怪异恐怖的大旗。
阿六拔等敕勒人也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吹起了一短一长交替的预备号。
听闻号声,乐起身后的骑兵也是一震,纷纷提起缰绳甩动马镫驾驭着坐骑,变行军纵队为陷阵蹑腾的锋矢阵形:
凡是着甲的尽数上前,聚集在锋矢的最尖端,紧紧贴在乐起后头。也不多带箭矢只管握住长矛长塑,人数约有三四百人。
后面隔了几十步则是军中较为年轻力壮者,所用武器较之前者驳杂,既有矛槊刀枪,也有鞭锏锤,当然也少不了弓箭,人数也七八百。
而剩下的又在后面隔了几十步,其中军官又站在本队本什的最前面或最外面,拿在手上的也多为弓箭。
众人也相互提醒着,一会就要人盯着人、马跟着马,士卒跟着本队军官,而军官则一定要跟紧了乐起。
雨后的土地尽是泥泞,两千五百多骑兵的排兵布阵也没能让地面溅起烟尘。
饶是如此,由杂乱无序的快速行军队列,转为冲锋阵形的过程依旧极具美感与张力。雨后夏日初起的朝阳斜斜地打在矛头枪尖,反射着夺自的金光,混着人马须发周围淡淡光圈,更是动人心魄。
元渊大军的“五指”也摸在了怀荒军后头,不由得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有出身洛阳的台军又想起了儿时祖辈讲过的故事,他们的祖先不就是靠着冲锋陷阵、所向无敌的骑兵,这才一次又一次地将慕容、匈奴、蠕蠕、羌、氐、还有汉人踩在脚下,不仅成功复国而且还一统中原的吗!
至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并州兵,更是不由得呼吸加速,恨不得立马就跟在这股强大的骑兵后头,前去收割敌人的性命。
此时再也不需要元渊发号施令,他的大军已经自发地开始调整出击阵形,势要跟着乐起,将面前所有的阻拦一并粉碎!
“拔弥,我先来替你。”
一直在中间指挥的乐举第一个发现了远处集结的骑兵,来不及多想,便从木兰手中抢过长枪小步向前。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必须先让顶在前面的贺赖悦等人稍微休整休整。
营中的怀荒军损失不大,却如踩入沼泽中一般难以动弹。
刚才摧破李崇中军大营不久,正欲冲出重围的时候,库狄洛便赶来了。
厍狄洛所带的人也不多,但编制完整,也尽都是恒州豪强的私兵,见被怀荒军突袭,更是毫不尤豫挺身而上,将乐举堵在了营中。
更麻烦的是,怀荒军的脚步稍一停歇,刚刚溃散的官军就开始慢慢的集结恢复。
李崇趁机拿出添油战术,不断从小营中派出小股兵马前去支持库狄洛。
而怀荒军的势头就这么被纠缠、被遏制住,虽然厍狄洛没法取胜,但是就这样下去,怀荒兵的体力早晚要被车轮战消耗干净。
乐举知道这已是最后的时刻,顾不得伤痛跳步跃出,一枪扎死了一名越过队列冒进的恒州兵,反手一抢,又把面前扫出一个缺口。
贺赖悦也是多处负伤极为疲惫,顾不得道谢,立即退往后方喘息。
见生力军添加,前线鏖战的怀荒兵士气又是一震,生生将恒州兵又逼退了十来步。
正当面的库狄洛也发现了东南方向的动静,不禁长舒一口气。
“薛孤延!咱们先退!”
厍狄洛扶住一名倒退着、险先摔倒的同袍,朝着好友薛孤延大声喊道:“给广阳王的骑兵让开道路!去北面,去北面小营收拢散兵!”
“走,走!”
而稳坐大之下安稳军心,不停指派人手的李崇也发现了身后正在整队的大军。
“庆和!先不用派人增援了,稳住自家阵脚就好。”
李崇松了一口气之馀,又看了看身前忙活着招呼士卒、查找军官的叱罗邕和高市贵等人,不禁又摇了摇头:
千算万算,还是让元渊摘了桃子。
等此战过后,元渊的并州兵少不得还要为了战场缴获和他麾下的台军起摩擦。
那破六韩拔陵,恐怕已经轮不到李崇来收拾了。
白登山下战场的所有人,在朝阳金光之下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刚刚沸反盈天的喊杀声、呼唤声、跑动声也戛然而止,更显得寂静而肃杀。
所有人,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战场东南方向山坡上那只整装待发的骑兵,向着前方挥出雷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