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学延坐在一旁,一边叼着烟,一边抬手挠着头发暗暗思量。
赵宁不着急,乡里要是有那种‘能人’,他自然想把银元换成钱。
要是没有,那就等有时间去县里时,再想想辙
反正从“龙王庙”里找到的银元,在自己身上。
换成钱是早晚的事而已。
何况昨天他刚把白瘸子家的红事吹完,这两三天里正好能休息一下。也趁着这几天没其他事,这才想起把银元变现。
这会儿一股风徐徐吹来,但却没一点寒意。
正月里的风,似乎在年后,就将一层层无形寒意剥掉了。
此时赵宁只感觉风刮在脸上,就象少女温润的玉手拂过。
“哎,宁子,我想起一人。”马学延拍着大腿,拧转身子道:“要不咱们去问问,说不定能把银元换了。”
赵宁看到马学延这么说,左手摸索着唢呐杆儿,嗯声道:
“行,过去试试。”
赵宁两口将没剩多少的麻花塞进肚子,手指也如先前马学延一样,嗦了一下。
没法子,这年月,油少,寻常人家里吃饭,菜里能有两滴油花子,那都能更高兴坏。
至于吃完麻花手指上的那点油,更是没人舍得浪费。
可是花了钱的!
“走!”
赵宁站起身,攥着唢呐,就跟着马学延离开了刚歇息的地方。
两人在乡里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处院门口。
“吴平叔,在家吗?”
马学延扯开嗓子喊了一句,赵宁就见院子里的中间窑洞门口,有人走了出来。
“谁呢?”
赵宁目光朝那人望去,不禁一怔。
是他?
不过很快赵宁就释然了。
因为也只有他可能有法子了。
赵宁这下总算知道马学延为啥会想起这个人了。
其实他也早该想到这人的。
全乡里最出名的阴阳先生。
确实是乡里的‘能人’,
乡里不论谁家的白事,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请他过去。
不管是真有本事,还是装神弄鬼,但知道的事情总归比一般人多一些。
而银元这种东西,不用想,应该也会感兴趣的。
赵宁和马学延刚进到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家院子,对方就眼睛微眯起打量着赵宁道:
“你这娃昨天唢呐吹的好啊,我没过去都在我家听见了。”
赵宁闻言,笑着道:
“还行吧,这不都是我爷教的嘛。”
一件蓝布中山衫的吴平,抬手捋着胡子道:
“你两个碎娃(小娃),找我有事?”
马学延掏出身上的烟,递给吴平,拉去一旁墙角,小声的说道了起来。
赵宁攥着唢呐,猛然见就看到那吴平,脸上露出笑容,连连点头半响后,抬手招了招道:
“进窑里说。”
赵宁没想到,马学延跟着吴平还有交情,不禁眉头一挑。
窑洞里光线有些暗,因为这院子是在阴面,而非阳面,所以太阳只有下午的时候,才能照上。
便使得明明大中午的,窑洞里却显得有点儿凉和暗。
“你俩娃有银元?”
吴平坐在炕沿儿上,一双精光闪铄的双目,朝着赵宁和马学延身上不断来回打量。
“我先把话说在前面,要是假的,掏都别往出掏,我全当你俩小娃啥都不懂,要是真的,那就拿出来,让我瞧瞧。”
赵宁听见吴平的话,与马学延互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刚才在院子里,马学延对这位‘阴阳先生’说了些啥。
但就在赵宁伸手向把身上的三块银元掏出来时,就见马学延抢先把他自己身上的那块拿了出来。
伸出手展开让对方去看。
“这块,你看看是真的不?”
赵宁目光暗暗瞅了马学延一眼,站在一旁没说话。
他也想瞧瞧这位‘能人’,到底识不识货。
另外,顺便也能验证一下,从‘龙王庙’翻找出来的银元,到底真不真。
毕竟赵宁没鉴定能力。
马学延也不懂,至于那个已经到乡里上学的白科峰,自然更不懂了。
现在,找了个懂的人,赵宁不由地屏气凝神,盯着吴平不断看着。
“这块有点意思啊。”
窑洞里,吴平用枯瘦的手指捏着马学延的银元,仰起头,坐在门窗跟前的炕沿儿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看了半响,随后,用力吹了一下,放在耳边静静听着。
赵宁和马学延盯着吴平,始终没让那块银元离开视线。
紧接着,就见吴平站起身,脸色凝重地捏着银元,站在门口,将门帘掀开,借助院里的明朗光线,又低头仔仔细细地瞧了半响后,转身坐回到炕上,面无波澜道:
“东西是真的,你们俩娃哪里弄的?”
赵宁和马学延没说话,直到接过吴平递来的烟,赵宁抽了一口,才缓缓道:
“出活路上捡的。”
“捡的?”吴平眼睛微微缩成一线,一脸不信道:
“这东西可不好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