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发劳役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小河村乃至整个江山镇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虽然心中已有准备,但当真正确认时,那份沉重感依旧压得游所为和林秀娘有些喘不过气。
这几日,游所为几乎每日都要沟通识海中的“诸天万象盘”,期盼能得到一丝关于此事的明确提示。
他甚至动过消耗寿元进行针对性问卦的念头,想看看儿子此行究竟吉凶如何。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浮现,识海内的玉盘便骤然泛起警示性的微光,一段信息流入心间:
【推演此事轨迹,需耗寿元七十六载。】
七十六年!
游所为心头剧震,不得不立刻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这代价太过恐怖,几乎是要他立刻油尽灯枯。
但反过来想,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是否也意味着平安此行的变量极大,牵连甚广,并非简单的吉凶可以论断?
或许……其中真的潜藏着某种超乎想象的机缘,而不仅仅是艰辛与危险?
这种模糊的猜测,稍稍冲淡了他心中的焦虑,却增添了几分对未知的忐忑。
在焦灼的等待中过了十来天,村里那口用来召集村民的铜钟,终于被里正敲响了。
“铛——铛——铛——”
沉闷的钟声在村子上空回荡,家家户户的男丁,只要还能走动的,都面带疑惑地朝着村中打谷场聚集。
不是征税的时候,也不是祭祀的日子,敲钟所为何事?
游所为和游平安赶到时,打谷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
相熟的李老栓正伸着脖子朝前面张望,见到他们,连忙凑过来:
“所为,平安,你们来了。知不知道里正为啥敲钟?”
游所为心中明了,却也只能摇摇头:
“不清楚,听听看吧。”
这时,里正陪着一名穿着吏员服饰、面色严肃的中年人走到了前面的石碾台上。
里正敲了敲手里的铜锣,示意大家安静。
“乡亲们,静一静!有上官前来传达朝廷政令!”
一名身着县衙差役服色的吏员上前一步,展开一卷盖着官印的文书,朗声宣读:
“奉大虞朝廷谕令!为固我大虞边陲,即日起,征发青壮,修筑西北边境关墙、军镇!
凡我大虞子民,户籍在册之男丁,年龄十六至五十者,皆在征发之列!
三丁抽一,五丁抽二,不得有误!”
“县衙鱼鳞册记录在案,若有隐匿丁口、逃避劳役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吏员的话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修筑边墙?老天爷,那得多远多苦啊!”
“我家就两个男丁,也要抽一个吗?”
“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要修边墙了?”
恐慌的情绪在蔓延,许多年轻人甚至从未经历过这种大规模的征役。
一些村中的老人听闻,则是面露忧色,摇头叹息。
“唉……又是大役啊,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边境苦寒,条件艰苦,每次大役,都得脱层皮啊……”一位曾经服过类似劳役的老人喃喃道,眼中流露出不忍。
台上的吏员见下面喧哗不止,不耐烦地喝道:
“都肃静!政令已下,无可更改!所有被征发者,务必于下月初一之前,自行到县尉衙门报到登记!
逾期不至者,以逃役论处,枷号示众,罪及家人!”
宣读完命令,几名吏员便匆匆离开,赶往下一个村落。
村民们立刻围住了老里正,七嘴八舌地询问、哀求。
老里正一脸无奈,摊手道:“诸位乡亲,这是朝廷的旨意,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大家还是赶紧回去,该准备的准备,该告别的告别吧……”
人群在不安和愁苦中渐渐散去。
---
傍晚时分,李老栓敲响了游家院门。
一见面,游所为就看出他满面愁容。
李老栓家有三个男丁,他自己未满五十,大儿子李铁柱已经成家,孩子刚会走路,二儿子李二牛也年满十六。
按照“三丁抽一”的规矩,他家必须出一人。
“所为,你们家……打算怎么办?”
李老栓叹了口气,随口问道。
他知道游家情况,游所为正值壮年,平安也刚满十六,按律都需要服役。
“栓叔,我替爹去。”
正在院中练习劲力控制的游平安闻声走过来,语气平静地说道。
“你?”李老栓有些意外地看向游所为。
游所为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孩子想去,就由他去吧。”
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并打算尽快带平安去镇上,拜托王守仁帮忙打点,尽量给儿子安排个好点的位置。
“也好,也好……”
李老栓看着游平安,眼中流露出羡慕,
“平安这孩子有本事,身子骨结实,人也机灵,出去吃点苦也不怕。唉……”
他想起自家的情况,又是一声长叹,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