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清辉遍洒。
转眼已过了近一个月。
自那日沈溯坦然道破神修起源后,乌卿心中奇怪的窘迫感也消散了不少,相处时也渐渐自然起来。
这月余来,两人除却必要的神修与打坐调息,再无多余波澜。
辟谷丹也派上了用场,乌卿也不必再为秘境中的食物发愁,得以全心沉浸在修炼之中。
是以乌卿功法一日比一日精进。
照这个速度下去,可能不需半年,她便能突破金丹境界,打破秘境禁制了。
唯一让她有些难以启齿的事,就是近几日与沈溯神修时的感受。
那般深入而霸道的纠缠,几乎让她神识涣散,难以为继。
像是刻意要探入她识海最隐秘的角落。
这日,她还没熬过这场格外漫长的神修,只中途气息紊乱地睁开眼,长睫还沾着细密水汽。
她原本只想问问沈溯近日异常的原因,却见对面的沈溯虽仍维持着端正的坐姿,眉头却紧紧蹙起,薄唇紧抿。
清冷的月光透过岩缝,清晰地映照出他额间细密的冷汗,连覆眼的丝带都沾染了几分湿意。
“沈溯……”
乌卿嗓音不复清灵,尾音带着她都不曾意识到的旖旎。
经过这月余相处,她至少确信眼前之人没什么坏心思。
虽然这几日灵识相比之前难缠不少,但其他方面处处恪守着君子之仪,从未越雷池一步。
此刻见他这反常的样子,乌卿还是撑着混乱的气息,担忧出声:
“你怎么了?......”
她下意识倾身向前,指尖刚要触到他衣袖,却停了下来。
那总是萦绕着他的清冽霜雪之气,在她的靠近下,竟突然带上一股陌生的暴戾。
乌卿愣了愣,本能后退。
可就在她后撤的瞬间,那股气息却如有了生命般骤然缠了上来,带着同识海里那般难缠的力道。
乌卿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着,跌进对方怀中。
“林姑娘......”
一道明显嘶哑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臂。
他托举的力道依然克制,可缠绕在周身的无形气息却愈发汹涌。
像是无数道冰冷的蛛丝将她层层包裹,不容抗拒地将她往他紧绷的怀里按。
乌卿被迫仰起头,只看到了他汗湿的额角,与紧抿的薄唇。
“林姑娘……”
沈溯又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厉害,交融的神识同时猛地抽离,让乌卿差点溢出声来。
“抱歉……但……离我远些。”
乌卿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清晰感觉到沈溯的状态极不对劲。
熬过那一阵神识突然撤离带来的眩晕与空虚,乌卿意识也稍微清醒了些许。
她勉强坐直身体,目光直直落在眼前这个明显在极力隐忍的身影上。
皎洁明亮到过份的月色下,乌卿甚至能看见对方喉结上细密的汗珠,颈侧因极度克制而偾张的青筋,还有那双紧抿到失去血色的薄唇。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乌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沈溯……你很难受吗?”
-
若说难受,沈溯早已习惯了这般滋味。
自记事起,每逢月圆之夜,与他神魂共生的“魇”便会如此发作,从无例外。
幼时懵懂,他总被那蚀骨锥心之痛逼得蜷在角落呜咽流泪。
但只要捱过整夜,翌日清晨师尊便会亲自打开后山禁地的石门,抚着他的头顶,对他温声开口。
“相回,做得不错。”
而后牵着他回到晨光熹微的宗门,与其他弟子一同修习课业。
年岁稍长,他便学会了隐忍。
不再落泪,不再出声,独自在石室里盘坐整夜。
任凭五脏如焚,灵台欲裂,也只将染血的牙印留在自己腕间。
师尊看向他的目光里,赞许日渐深厚,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欣慰。
待到及冠之年,他已是宗门上下皆知的那个“虽体弱多病,却最得师尊偏爱”的弟子。
人人都道他运气好,唯有夜半时分没入枕巾的冷汗知道,这份“偏爱”究竟意味着什么。
师尊也从未问过他是否难受。
可此刻,这个连来历都成谜的少女,正蹙着眉望向他。
那双映着月光的清澈眸子里,担忧真切得灼人。
沈溯喉间倏地发紧。
那些早已融入呼吸的煎熬,在这句轻软的询问里,突然变得尖锐难忍起来。
一个卑劣的念头突然高涨。
他想撕碎此刻虚伪的平静。
想将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连皮带骨地吞吃入腹。
想在她清澈的眼底染上独属于自己的颜色。
这突如其来的妄念带着滚烫的灼意,不知是源于体内躁动的“魇”,还是源于他本就自私阴暗的本性。
沈溯隔着覆眼的青色丝带,肆无忌惮地描摹着少女仰起的脸庞。
那毫无防备的担忧神情,像初春的蜜糖,诱得他灵台深处的“魇”发出餍足的喟叹。
良久,体内因月圆而躁动的魇息终于被强行压下。
可就在气息将稳未稳的刹那,沈溯却催动丹田,引得真气逆流而上。
“咳......”
他倏地侧首,猛吐出一口鲜血。
血迹氲透月色衣袍,沈溯如愿以偿,听到了面前人的一声惊呼。
“沈溯!”
乌卿眼看着面前人蹙眉侧头,一声压抑的咳嗽带出了一口鲜血。
血迹染透衣摆,像雪地里的点点红梅。
而那人只若无其事抬起手,有手背轻轻拭去唇边血迹,随即无力靠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月光照见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失去血色的脸庞。
“林姑娘,你离我远些。”
这句话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