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打结,割裂的痛感顿时磨灭他的冷静包括身体平衡。 他弯腰趔趄,被搀了一把。 “先生,您受伤这么重不能直接跳下去啊,莱恩先生说过这他重新设计装修过,要格外小心使用,您要是出事,我怎么跟他交代” 交代一词始于爆裂枪响,终于倒地钝声。 霍子鹭摔向横梁,耳鸣目眩。 痛觉致使失魂那几秒,脑中仿佛架起放映机,从他呱呱坠地开始播放到他中枪坠亡舞台的落幕。他看着观众不屑对视,目光却一直游移,急切地寻找某物。 重,痛。两种感觉令霍子鹭顶开身上重物,他睁眼心情微妙。 他没死,倒是意外挡枪的倒霉蛋生死未卜,而他跪着一动不动。佣兵头目已在他跟前,后方人影幢幢,不断靠近。 双方都挂彩,但霍子鹭伤势更重。 “抓到你了” 阿米特大口吸气,枪杆一挑前端尖刀直扎人大腿。他毫不犹豫,霍子鹭则不躲不闪,一声不吭承受犹如没知觉。 当佣兵再准备抽刀才发现刃处被深深扼住,进退不能。 “该死的疯子” 咒骂一句,阿米特抬腿踹击。 咚、咚、咚。 这双短靴专为走沙地所制,底板堪比钢片,他的脚激烈地踢出又收回,像开荒者挥舞锄头,狠狠敲打贫瘠干裂,毫无美感的土地。 让他停下动作的依然是这片荒地。 牙口出血,鼻梁红肿,死握刀刃的霍子鹭望向他,咧嘴发笑不加掩饰。 景象莫名令人发毛,好比他遇上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生物,怒火逐渐参杂惧意。 “你这疯子。”他又忿恨骂道。 “说得对,阿米特”,霍子鹭玩笑般地应和,“说得对极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家的人会愿意让我呆在阁楼一十多年” “至少你是富有的疯子。坐拥丰饶宝藏的疯子。我无比确定。” 听这回答霍子鹭拉扯着刀,他的掌心早被割破,再一用力便能戳到骨头。他仍笑着,血与一口整齐白牙对照,阴森无比。 “但你觉得,一个不在乎家产性命的疯子,会那么容易告诉你宝藏位置”他压低嗓音。 正巧,乐队中大鼓轻敲,节拍阴郁十足。 佣兵不畏那癫狂神色,扭转枪托,试图给那血肉模糊的手再添伤痕,最好再切断几根指头,减轻威胁。同伴靠近的感觉给足底气,他回答。 “我有无数方法能撬开你的嘴,霍少爷。我体贴地再为你重复一句,折磨你到不成人样,正是我们受领的任务之一。” 人样 那到底什么才是人样 是天真无邪的小姐霍骊,是狠毒的阁楼魔鬼,还是他现在注满一腔恨意,用少爷皮囊包装的斗兽。 霍子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转瞬却又收敛,毫无过度。变脸速度之快,阿米特打心底佩服。 “多谢提醒,阿米特。那我礼尚往来,重新向你补完那句我跟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类人,无可救药的蜱虫,祝你和你朋友们好运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就看你是要自己去,还是带上你同伴一起找了。” 前句轻,后句响。这回佣兵清楚阅览他从近乎病态的倨傲翻篇,颓然绝望,以求饶姿态后退。可一直抓紧着刀刃,力道极大。 “我真的只能说这么多,我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了饶了我” 惶恐表情无可挑剔,只有阿米特察觉疯子眼中狂妄的作弄恶意。当他听到同伴加快步伐,高呼让他停手留活口时,他瞬间门明白对方意图。 这人是故意的。 故意要在他与同伙间门放下烟雾弹,好让他们心生嫌隙直至四分五裂。 若他们是一支同心团结,正直坚实的队伍,他绝不把这伎俩放在眼里。 然而很不幸,他们不是。 零散聚集成的沙漠匪徒,因是本地人而熟知地形从保镖做起壮大为佣兵队伍。尽管他在队中有声望,是个领头人,但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到底是群怎样嗜血食肉的野狼。 如果唯一的证明消失,危险的只会是他。 阿米特又惊又怒,他与霍子鹭的拉锯战突然成了矛盾可笑的生死局。他试图靠近,又小心阻止对方的出格举动,以防丧命。 可挪到新设升降口的霍子鹭已做足准备。 他准备好赴死,带着拖人下水的爽意与决意。 她要来了,她要为你现身,她要为你倾杯 低音合唱搭配大钹窸窸窣窣,霍子鹭身子在薄隔板上一顿,后退,再一停。 前者是为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后者是他无意瞥见的景象。 那人对自己的作品格外重视,就像对待他。 用深情的,笑吟吟的,永不满足且孩子气的目光凝望。行事面面俱到,绝不容许任何毁坏这份美好的事发生。 要是他像个混蛋不顾一切跳向舞台摔成肉泥,搞砸这场歌剧,那人会露出什么表情 与想法一样稀奇,霍子鹭面无表情停止动作,继续伸着脖子看着阿米特。 又是转变得毫无预兆,因忌惮他,阿米特趁机抽回枪踩实他手背并用母语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