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5日凌晨六点,北京电影制片厂三号摄影棚外已经停满了车。没有红毯,没有鲜花,只有门卫张师傅默默在登记本上写下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的圆珠笔在“韩三平“三个字上顿了顿一一这位即将上任的中影董事长,此刻正蹲在配电箱旁啃煎饼,肩上还沾着从路上带来的雪粒。
“《爱》第217场,杀青戏,准备!”
场记板清脆的响声惊飞了棚顶的麻雀。监视器前,谢飞和田壮壮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背。
这场戏很简单:蓝天野饰演的陈国立独自坐在钢琴前,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后,轻轻合上琴盖。但当老人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弹的竟是《黄河颂》的变调,那是1949年文代会期间,于蓝在后台随口哼唱的旋律。
轮椅上的于蓝突然抬起右手,在空中打着拍子,她的左脸依然保持着偏瘫的僵硬,右眼却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停!”齐默的声音有些发抖,“过。”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整个片场安静得能听见胶片转动的沙沙声。
老人从轮椅上站起,从侧袋取出个铁盒,“这是壮壮父亲留下的,送你了;以后好好拍电影。”她将胶卷递给齐默。
蓝天野摘下那块陪伴他半个世纪的上海表,表盘玻璃上的裂痕在灯光下像道闪电。“49年在北平做地下工作,这块表救过我的命。”
他把表放在琴键上,“电影很好,拍的很过赢;现在这块表该传给新的战士了。”
韩三平突然咳嗽一声:“齐默啊,电影局说”
他故意停顿,“《爱》后期后,直接送戛纳,不用走审查流程。”
“韩总,我准备送威尼斯。”齐默思量片刻便说着,好像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
“你确定?之前不是说. .今年60周年,含金量你懂的。”韩三平和周围的人特别诧异齐默的决定。“知道,听说李安导演色戒也瞄准了这两个,我想试试自己火候。”
齐默说完,众人了然;田壮壮拍了拍齐默肩膀。
“有骨气,那部色戒,我听说了。你师兄明年威尼斯,你不是因为这个吧?”
“怎么可能,这部电影这么多老师助阵,我打遍天下无敌手,呵呵。”齐默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众人哈哈一笑,没再言语。
合影的快门声刚落,于蓝便转过身子面向齐默。
“孩子,当年水华导演说,好电影要像针灸,找准穴位才能直击心灵。你这部《爱》,扎准了所有穴位。”
蓝天野紧接着上前,用当年人艺考核演员的方式,突然抓住齐默的手腕:“肌肉记忆不错。”老人摩挲着年轻人虎口处的茧子,“导演的手就该这样,拿笔时是文人,”他突然发力,“举机器谢飞不知何时掏出了那本《本命年》的旧场记本,正在对比两个相似镜头的处理方式:“小齐这场'擦身戏'的调度”
他指着自己当年画的箭头,“比我多了个45度侧移,正好把演员的微表情全收进来了。”“关键是这个。”田壮壮从监视器调出素材,指着蓝天野颤抖的眼睑,“正常导演会聚焦在手上,他却要特写眼睛,颤抖的手是演技,颤抖的眼皮才是人生。”
韩三平拉着齐默走到三号棚的配电箱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浓郁的茶香立刻驱散了凌晨的寒意。他拧开杯盖,露出杯底刻着的“峨影1984”字样。
“尝尝,峨眉雪芽。”韩三平啜了一口,“当年吴天明导演最爱这个,说比咖啡提神。”
他忽然压低声音,“中影新星导计划第一批预算五千万,我要找十个新人,每人给五百万。”齐默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就像当年香港新浪潮?”
“不,”韩三平的眼睛在茶雾后闪着光,“要更像78级那批人;宁浩已经交新本子了,说要拍个疯狂的赛车;还有个北电的小伙子,写了个武侠题材的剧本..”
他突然掏出一叠照片,“这些是备选导演,你挑。”
照片在配电箱上摊开,每张背面都写着履历。齐默突然停在一张泛黄的照片前,画面里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在北电食堂修改分镜。
“田老师的学生?”
“好眼力。”韩三平弹了弹照片,“这孩子在怀柔当了一年场记,攒了个武侠片剧本。”
他凑近齐默,“但我要你说的不是这个,华纳和诺兰的协议看了吗?”
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份中英文对照合同,第17条用红笔圈出:“联合编剧齐默(中国)《盗梦空间》。”“华纳给了三个条件。”韩三平掰着手指,“第一,团队控制在50人;第二,费用自付;第三..”他忽然笑了,“诺兰要求你同意,导演才能进组实习。”
远处传来于蓝的笑声。韩三平看了眼手表:“你去美国前得定下来。第一批十个项目,五个给学院派,三个给野生导演,剩下两个..”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给像你这样的叛徒,学院出身却野蛮生长。”
齐默突然从兜里掏出个U盘:“这里有五个本子的废稿改的。谁改好了,我就投资。”
他插进韩三平的笔记本,“另外,我选其中三个导演跟组《盗梦空间》,学好莱坞的拍摄制作流程吧。屏幕亮起,第一个文件是《寒战》剧本,第二个《无双》.
韩三平突然掏出钢笔,在“新星导“计划书上添了条补充条款:项目孵化期间,每位导演需跟随一位成熟导演学习60天。”
场务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齐默迅速收起文件,最后说了句:“韩叔,培养新导演就像泡茶。”他晃了晃保温杯,“第一泡要倒掉,第二泡才入味。”
早上九点三十分,六辆商务车碾过北影厂门口的积雪,驶向长安街方向。
头车里,齐默怀里抱着于蓝送的铁盒,里面装着《青春之歌》的胶片残片,随着车身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师傅,开慢点。”谢飞突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