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二十八章
既然要谈生意,那么自然要换个地方说话了。两个人就找了一家茶馆，要了一件雅间。
茶过三巡，寒暄过后，江明熙终于提出来了自己的要求：“我想买布。”午后阳光透过格栅窗，在店堂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兴旺布庄的钱老板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中的紫砂壶，有些惊讶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但身姿笔挺，眼神清亮，倒不似寻常穷书生那般畏缩。
他发现他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
诚然，他年岁尚轻，脸庞也带着一些少年人的青涩。可是说话办事却老练极了。
现在，他又提出了一个让人吃惊的要求。
不要他资助学业，反而要买布？
他口中的买卖生意,就是买块布？这未免有点小家子气了。“你要买什么布，土布还是洋布，要买多少？”钱老板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江明川买的不多，只要几尺棉布的话，他就不收钱了,横竖就几块钱，卖个人情好了。
江明熙唇角微扬，语气轻描淡写：“我想买杭纺,四匹。”钱老板手中的紫砂壶微微一颤,险些溅出茶水。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冷淡下来，属于商人的精明神色重新占据了他的面容。
“你知道一匹杭纺要多少钱吗？"钱老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杭纺，顾名思义，就是杭州出产的丝绸，也是杭州当地的名产，虽然没有库缎、织锦缎等高档丝绸面料昂贵，但是一尺杭纺也要两银元了。一匹布有33尺，所以四匹杭纺就是..…“市价二百六十四元。"江明熙笑眯眯地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砸砸浆行吗？
钱老板瞪大了眼睛，吃惊极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穷酸的书生竟会说出布行的黑话。
“砸砸浆"是行内人讨价还价的暗语，大概意思是请求店家能便宜点，非业内人士不可能知晓。
钱老板本来有些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身体也没那么紧绷了，“你既然会说行话，那就是自己人了。”
他带着些推心置腹的亲昵语气说道：“既然是自己人，我肯定要给你砸浆的，但是你应当知道，丝绸就没有便宜的，我顶多给你便宜个一二十块，再便宜我就赔本啦！”
他看了下江明熙寒酸朴素的衣着，又忆起他住的那间几乎没有下脚地的逼仄小屋，心中十分怀疑，他的购买实力。
四匹杭纺的价格把他住的破屋子买下来还有得剩！而且，他要这么多布做什么？
四匹丝绸，只够做个十身衣服，做布匹生意太少了，自己穿的话又太多了。仿佛看出钱老板的心里的嘀咕似的，江明川垂下眼，脸上浮现了少年人的腼腆和羞涩，有些扭捏地说：“实不相瞒，我现在手头紧，实在拿不出买布的钱，能不能先赊我一个月，等我下个月货物回款了再还钱。”钱老板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殆尽。
提前投资千里马，花个十几二十几块资助他的学业，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哪怕江明川要出国深造，他咬咬牙，也能狠心凑个一两百块，反正以这人的天赋，将来无论是当翻译还是当老师都不会缺钱花，将来肯定能回报他一二。但是他要赊四匹价值两百多元的昂贵杭统 ……那跟打水漂又什么区别。钱老板冷淡地问：“江先生，您要这么多杭纺做什么？”江明熙笑着说：“当然是用来做衣服了。”做衣服？
他一个穷书生，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反而要花这么多钱买衣服？！还狄子大开口直接要赊，真把他当冤大头了。
钱老板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怒火。
他已经发现了，这个江明川，纵然有几分小聪明，但是性格无赖，贪慕虚荣，难成大器！
江明熙却轻轻叹了口气，用十分苦恼的语气说：“钱老板，你误会了，不是我学了一些虚荣习气，实在.…商海沉浮，必须得有几件好衣服，才好做生忌。
钱老板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冷哼一声：“你一个读书人，不正经求学，反倒学那些纨绔子弟讲究穿戴？还要赊账买丝绸？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钱老板打定主意不会给他一个铜板，嘴里苦口婆心劝道：“小江啊，以你的天赋，应该继续学业，将来一定大有可为，商海诡谲多变，哪怕像我这样身家颇丰的人都每日战战兢兢，稍有不慎就有破产倒闭的风险.….”他就把自己这一路来的辛苦和挫折挑了一些讲给了江明川听，希望能吓住这个头脑发热的年轻人，让他回头是岸，珍惜天赋，好好学习。江明熙微笑着听着，时不时还点头，很是配合。等钱老板终于演讲完，她轻声说：“我明白了，做生意很难，不是自己穿几件好衣服就能赚钱的，好货、人脉和客源缺一不少。”钱老板大为得意，觉得自己已经成功挽救了一个失足青年，“小江，你能想明白就再好不过了。”
江明熙微笑着说：“可是，我有客源和人脉啊。”钱老板：？？
江明熙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封英文信，上面还盖着英国大使馆的邮戳，“这是英国大使馆邀请我参加一个商业晚宴的邀请函，您要不要瞧一瞧？”钱老板敬畏地看着这封信，刚想接过信，又连忙用手绢仔仔细细擦了擦手上的汗，才郑重其事的接过信函。
他不认识洋文，但是上面大使馆的邮戳是确信无疑的。钱老板这下再也端不起刚才居高临下指教年轻人的架子了，表情都拘谨了几分，对江明熙的称呼也重新改了回去。
“江先生，您还和英国使馆有关系？”
“是我的老师和他们有关系。”
江明熙微微低头，仿佛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在报纸上也说了，我在来上海的火车上，偶然在头等舱结识了一位温文尔雅的英国绅士，刘易斯·博蒙特先生，他不嫌弃我的贫寒，不仅热心教导我英文，还介绍了自己在英国使馆的朋友，照顾我的生意。”
“出席这次商务晚宴的人我都不认识，您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