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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杜延霖,竟如此简在帝心?!(1 / 3)

嘉靖三十五年九月之后的数月,对一直在走钢丝的杜延霖而言,是难得的安稳时光。

京城秋意渐浓,杜府的书斋内却暖意融融,思想碰撞的火花四溅。

杜延霖常与座下弟子们围炉而坐,坐而论道。

他以王廷相的气学为根基,以煌煌二十一史为明镜,将“躬行天下为公”奉为圭臬,将目光牢牢钉在现实的疮痍之上。

每一次讲学,都是一次思想的碰撞与淬炼。

杜延霖不灌输教条,而是引导弟子们设身处地,将自己置于历代兴衰的节点,置于州县衙门的案牍牍之前,拷问“若我为官,当如何行?”。

期间,沈鲤也从河南探亲归来,他甫一归京,便径直来到杜府,长揖及地,,恳请正式拜入门下。杜延霖欣然应允,至此,他座下共聚八位志同道合的门生。

杜延霖深知,气学“经世致用”的精髓在于交流与碰撞,绝非闭门造车。

于是在沈鲤归京后不久,他便以继承王廷相气学衣钵为名,广发邀帖,延请京师内认同“经世致用”、“躬行践道”理念的士子,定期在杜府或借士子会馆举办“讲会”。

起初,参与者多为年轻监生、低阶官员,或是与王家有旧的气学同门。

然而,杜延霖在金水桥前折服数千士子、收徒讲学、倡言“躬行天下为公”的事迹早已传开。加之他河南治河的煌煌功绩与清正之名,使得这些“讲会”迅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目光。

讲会上,杜延霖从不以权威自居。

他或引经据典,或剖析时弊,或讲述河南河工亲历,引导众人围绕“如何躬行”、“何以践道”、“州县实务”、“吏治清源”等核心议题展开激烈辩论。

余有丁、毛惇元、欧阳一敬等弟子也常登台发言,分享心得,其见解之务实、剖析之深刻,每每令人耳目一新,赢得满堂喝彩。

“讲会”之风,迅速在京师士林间蔓延。

其内容务实,直指时弊,倡导身体力行,与当时空谈心性、流于清谈的学风形成鲜明对比。杜延霖所倡导的“躬行天下为公”,如同一股清流,涤荡着沉闷的士林空气。

越来越多的年轻士子被吸引,视杜府讲学为“求道”之所。

杜延霖虽未再正式收徒,但其思想的影响力,已如星火燎原,在京师年轻一代士子心中播下了种子。其“躬行派”或“杜门”之名,虽无人公开宣之于口,却已悄然在士林间流传、发酵。

这股蓬勃兴起的新思潮,其核心直指吏治腐败、民生凋敝的根源,倡导从基层做起、以实绩践道,其锋芒所向,自然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当嘉靖三十六年的春寒悄然笼罩紫禁城,西苑精舍内,炭火虽旺,却驱不散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一份墨迹淋漓、措辞峻厉如刀的弹章,被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小心翼翼地呈至嘉靖帝的御案之上。上疏者:礼科给事中夏琛。

此人就是去年年初以雷霆手段劾倒吏部尚书李默的言官之一,其借此疏一举震动朝野,成为严党爪牙中最令人胆寒的“鹰犬”之一。

其弹章一出,必有腥风血雨。

嘉靖帝斜倚在铺着貂裘的云床上,展开弹章略略扫过:

“臣礼科给事中夏琛,昧死泣血以闻: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杜延霖,恃功骄横,结党营私,标新立异,谤讪朝政,其心叵测,其行悖逆,恳请圣明洞察,立予严惩,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嘉靖帝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继续看了下去。

夏琛的笔锋如淬毒的匕首,字字见血:

“查杜延霖,自河南河工侥幸得功,蒙陛下天恩褒奖,赐婚名门,本应感戴圣德,恪尽职守,以报君恩。然其返京之后,不思勤勉部务,反效仿前宋蜀洛朔党争故智,于私邸广开“讲会’,聚徒讲学,标榜“躬行天下为公’,实则包藏祸心,行结党营私之实!”

“其讲会所聚,动辄数十上百,皆为年轻监生、举人及失意小吏。杜延霖自居宗师,门徒如沈鲤、余有丁、毛惇元、欧阳一敬等辈,皆以“先生’呼之,俨然私设门墙,培植党羽!更借讲学之名,妄议国是,臧否人物,指摘时政!其言谈之间,动辄以“吏治崩坏’、“积弊如山’为辞,影射朝堂,诋毁圣德!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夏琛的指控层层递进,直指核心:

“尤为可骇者,杜延霖竟公然以“躬行’之名,贬斥朝廷定制,质疑祖宗成法!其讲学中,屡宣扬所谓“州县躬行’重于“庙堂高论’,妄言“中枢清明不如地方清吏’,此等悖逆之论,实乃动摇国本,颠覆纲常!其意欲何为?莫非欲效法王莽、王安石之流,假托古制,行篡改朝纲之实?!”

“其“讲会’之中,更常以河南河工“招标’之法为例,自诩为“破旧立新’之典范。然此法虽解一时之急,却将国之膏腴、河工大利尽付商贾豪强之手,开“官商勾结’之恶例,坏“重农抑商’之国策!此等“躬行’,实乃祸国殃民之“邪行’!杜延霖以此自矜,更授徒传习,岂非欲将天下州县,皆变作其“招标’牟利之所?其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奏疏最后,图穷匕见:

“陛下!杜延霖以区区五品郎中,蒙天恩浩荡,不思图报,反借“讲学’之名,行聚众惑众、谤讪朝政、培植私党之实!其“躬行天下为公’之说,看似冠冕堂皇,实则暗藏机锋,矛头直指朝廷,影射圣躬!此风若长,则士林离心,朝纲紊乱,祸乱之源,自此始矣!”

“伏乞陛下明察秋毫,洞烛其奸!着即罢免杜延霖工部都水司郎中一职,交三法司严加勘问!其所聚徒众,如余有丁、毛惇元、欧阳一敬等,一并拿问,彻查其结党营私、谤讪朝政之罪!其所倡邪说,着礼部、都察院明令禁绝,以正视听,以安社稷!”

“臣夏琛,味死以闻!”

奏疏读完,嘉靖帝缓缓坐起身来,殿内一片死寂。

“黄锦。”他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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