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昨天咬疼了,阿婆还哭了。王阿婆把草根在衣角蹭了蹭,塞进小豆子嘴里:“嚼嚼,垫垫肚子。”小豆子嚼了两下,苦得皱起脸,却还是咽了下去,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混着嘴角的泥。她自己则捡起墙根下一块发脆的树皮,用石头敲掉外层,往嘴里塞——树皮嚼起来像沙子,喇得喉咙疼,可总比空着肚子强。
不远处的张婶抱着娃,坐在自家门槛上,怀里的娃已经哭不出声了,只剩小胸脯一抽一抽的,嘴唇干得裂了皮。早上她听说州牧府要“发粮”,抱着娃挤到粮仓外,却只看见士兵举着刀拦着,里面的粮囤堆得比屋檐还高,却没一粒往外出。有个汉子忍不住喊了句“给口粮吧”,就被士兵一脚踹在地上,刀架在脖子上:“州牧大人的粮,也是你们能要的?再闹就当通敌斩了!”张婶吓得赶紧抱着娃躲回来,现在只能把娃贴在胸口,挤着自己早没了奶的乳头,娃含着哭,她也跟着哭,眼泪滴在娃的脸上,娃却没力气擦。
巷尾的李大叔靠在破门上,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半碗发黏的东西——那是他昨天在河边挖的观音土,混着点冷水搅的。他舀了一勺往嘴里送,土渣子刮得舌头生疼,咽下去的时候堵得胸口发闷。昨天他看见城防营的人往州牧府的粮仓搬粮,麻袋堆得能没过人,可他们这些百姓,连口杂粮粥都喝不上。旁边的邻居家传来咳嗽声,他家小子昨天搬石头时饿晕了,到现在还没醒,听说家里已经没任何能吃的了。
天慢慢黑下来,巷子里的哭声渐渐低了,不是不饿了,是连哭的力气都没了。王阿婆把最后一点树皮塞进小豆子嘴里,自己靠在墙上,看着远处州牧府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灯,听说石秉承大人今晚还喝了酒,吃了肉。小豆子嚼着树皮,靠在她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苦水。冷风吹过,卷着地上的草屑,落在百姓们枯瘦的手上、冻裂的脚上,没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一声饿极了的呻吟,在空荡的巷子里飘着,像根细针,扎得人心疼。
城西的破土地庙早没了香火,屋顶露着天,蛛网在梁上结了一层又一层,只有角落里堆着的干草还算干净——那是六个暗卫临时的落脚点。影一蹲在干草旁,手里攥着三棱军刺,布巾正顺着军刺的血槽擦,银亮的刃口映着他眼底的冷光,却在擦到柄端刻的“影”字时,动作轻了半分。军刺是沈砚亲自让人打的,淬了防锈的药,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像握着他们的命——杀手出身的人,刀就是第二颗心。
旁边的影二正拆开一包深绿色的包装,里面是块压缩饼干,硬得能硌牙。他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目光却透过破庙的窗缝,落在巷口——方才他探查时,看见王阿婆牵着小豆子,在墙根下扒草根,小豆子的脸冻得发紫,嘴唇裂得渗血。压缩饼干的甜味在嘴里散不开,影二却觉得发苦,他下意识把剩下的饼干往怀里塞,指尖碰到战术背心里的能量棒,又顿住了——任务要求他们隐蔽,不能暴露,更不能私自接触百姓。
影三靠在墙角,正用碘伏棉片擦小臂上的伤口——昨天夜里探查州牧府粮仓时,被巡逻的士兵划了一刀,虽然不深,但在这缺医少药的主城里,一点感染都能要命。他咬着牙,棉片碰到伤口时,肩膀还是颤了一下,额角渗出细汗。战术背心里的急救包是按现代特勤标准配的,有止血粉、无菌纱布,比这城里的金疮药好用百倍,可他不敢多用,得留着应急——六个兄弟,每个人的急救包都省着用。
“粮仓那边囤了至少十万石粮,全被石秉承的亲兵看着,百姓连靠近都不行。”影四从外面回来,战术靴上沾着泥,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杀手的本能,哪怕在慌乱的主城里,也没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上面用炭笔标记着士兵的布防:“城墙上每五十步一个哨位,晚上换班时会有半炷香的空隙,是送消息出去的最好时机。”
影五没说话,只把耳朵贴在地上——他在听远处的动静,士兵的呵斥声、百姓的哭声,还有州牧府方向传来的丝竹声,混在一起,像根刺扎在心里。他突然攥紧拳头,军刺的柄在掌心压出红印——方才他听见两个士兵闲聊,说昨天抢了张婶家的最后一点杂粮,还踹哭了她的娃。
影一擦完军刺,把刀插进绑在小腿的刀鞘里,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两块压缩饼干,掰成小块,用干净的布包好:“今晚换班时,影六去送消息,影二、影五跟着,顺便把这些东西给巷口的阿婆和娃——动作快,别暴露。”
“头,这不符合任务规程……”影二愣了一下。
“规程是死的,人是活的。”影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世子要的是安稳的云州,不是一座堆满百姓尸体的城。”他看向窗缝外,天已经黑透了,巷子里的哭声低了下去,只有偶尔传来的饿极了的呻吟。影一摸了摸怀里的能量棒,想起世子出发前说的话——“你们是暗卫,更是云州的兵,要护着百姓”。
影三把最后一点碘伏棉片收起来,往战术靴里塞了把备用的三棱军刺:“我跟你们一起去,万一有情况,能多个人手。”
破庙里的风更冷了,却没人觉得冻。六个暗卫收拾好装备,身影像鬼魅一样贴在墙根,准备趁着夜色出去——他们是杀手,是暗卫,手里握着刀,身上带着现代的装备,可他们也是人,会疼,会饿,会因为百姓的苦难攥紧拳头,会在规则和人性之间,选择后者。
夜色像浸了墨,把主城的巷弄染得沉黑。六个身影贴着墙根移动,战术靴踩在冻硬的泥地上,连一丝声响都没漏出来——影一在前,指尖捏着枚石子,若遇危险便用来打信号;影二、影五护在两侧,手按在小腿的军刺柄上,目光扫过巷口每一处阴影;影六揣着写满情报的纸条走在中间,影三、影四则殿后,耳朵始终贴向远处,捕捉着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刚拐过王阿婆住的巷口,影一突然抬手比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