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足四万。其中,至少有三成是此前历次大战中,败退逃入城中的溃兵。”
二人说话间,已经登上了寺塔的顶层,石山随即走进护栏,抽出随身携带的单筒望远镜,举目远眺。
镜筒中,平江城的壮阔景象扑面而来。
但见街衢如织,河道纵横,楼阁亭台鳞次栉比,此城规模之宏大,市井之繁华,远胜江宁(注1)。
只是,此刻这本应“珠玑列市、罗绮竞奢”的繁华之地,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街巷间,元军巡逻队的身影穿梭不息;城垛上,刀枪的寒光在烈日下闪铄。
石山边望着平江城内境况,边在思索攻破此城之策。他听出了常遇春刚才这句话中的潜台词,是平江城中的元军虽多,但士气不高,有很大希望以计破城。
起兵以来,石山破城数十,对哪些城可以劝降,哪些城可以用计,哪些城只能强攻,早有一套独特的个人“算法”。
平江毕竟是墙高池深、粮草充足的天下雄城,如今守军充足,统帅又是知兵之人,即便守军士气不振,凭借这等完善的城防体系,也绝不是可以轻易攻克的存在。
石山收起望远镜,转头看向常遇春,带着考校的意味,道:
“伯仁,破城之战,你有什么想法?”
此刻汇聚于平江城下的红旗营战兵,有捧月卫、擎日左卫、抚军卫、威武卫,约四万之众(部分兵力分驻其馀要地),加之最近新投效的豪强武装及降兵,约有两万一千人。
再加之这段时日快速膨胀的徐达所部,总兵力足以对平江城中的元军形成绝对优势。
但攻城之战,从来都不是双方简单的兵力对比。
复杂的城防体系会极大限制攻城兵力的展开,红旗营无论在城下投入五万战兵,还是五十万,都只能用其中一部分攻城,其馀兵力则用来清除元军外围据点,阻挡来援之敌。
常遇春统兵这么长时间,自然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他虽然骁勇善战,却不是一味蛮干的勇夫,此刻思路清淅,答道:
“元帅,平江如此坚城,强攻必然导致巨大伤亡,末将以为,当分三步而行。”
石山率兵到来之前,常遇春就是前线统帅,显然对如何攻破平江城早有深入思考,回答得很是干脆流畅。
“其一,肃清外围,断敌军羽翼。尤其是南面的吴江州!此城距平江极近,且有运河及诸多水系勾连嘉兴、松江、湖州、杭州,实为平江城的咽喉。
吴江不破,则平江城外援不绝,我军便难安心攻城。此城,必须尽快拔除!”
平江路共有五城,其中昆山、嘉定已被徐达所部相继攻下,常熟州已被胡大海围困。
仅剩的吴江州处于元军内线,水网密布,易守难攻,城中守军数量虽然不及平江,攻打难度却未必更小。
常遇春点明先取吴江的重要性,却故意不说想要派谁去攻打吴江州,但石山却心知肚明——此战,非善用地利、刚立奇功的徐达莫属。
石山对水师一直寄予厚望,钱粮物资投入无数,徐达也对得起这份厚望,此战无论是对战略全局的准确把握,还是战术的灵活运用,甚至以不善陆战的水师迎战强敌(练兵能力),都可圈可点。
对军队的掌控,石山并不是靠个人威望强行压制,而是制度控制和用人制衡,自然不会害怕麾下精兵悍将过多。徐达有这个能力和闯劲当然是好事,以后还能给他压更重的担子。
“此议不错!继续讲。”石山颔首,目光中充满鼓励。
此战是常遇春严格意义上第一次担任大军统帅,从江宁出兵时,他便想着与威武卫王弼所部合兵后,就趁敌不备长驱直入,逐个击破元军运河沿线的重要城池,以最快的速度推进到嘉兴路。
元帅则只需坐镇后方,届时再调集大军会战于杭州城下即可。
但出兵后敌我双方都出现了意外的调整,这一仗打到现在这样,实际已经脱离了常遇春当初的设想,只打到一半,就要靠徐达破局,还要请元帅亲自定场,让他有些难堪。
刚才这番话,他便说得有些谨慎,却见元帅不仅没有怪罪,反而鼓励之意愈盛,常遇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心气更足,继续阐述道:
“其二,平江城防复杂严密,轻易难破,我军正式攻城前,须得做足准备,多造器械,尽量减少无谓战损。
平江护城河宽五丈、深二尺,无论深度还是宽度,实际都远不如江宁,但河不在深,好用就行。
此城周边有大运河、胥水、娄江、太湖、阳澄湖等水系,地下水非常充沛,根本不用考虑挖地道绕过护城河的战术。
而且,这等规制,也限制了大船进入护城河,反而更利于元军防守。
常遇春勇冠三军,乃是敢战、能战、好战的悍将,初任都指挥使时,还因寻朱亮祖单挑而受伤。现在却能考虑打造器械、使用谋略来消弭敌军的防御优势,而不是靠个人武勇和将士敢战蛮干。
这一点成长,更让石山欣慰,当即颔首,示意他继续讲。
“其三,寻敌虚实,以待良机。巨城难守,平江城墙绵长四十五里,守军兵力分配再好,也必有疏漏薄弱之处。
末将打算在总攻之前,多番进行试探性攻击,或佯攻,或夜袭,疲敌扰敌,并细细勘察,务必找出其防御体系中的破绽。”
石山率红旗营主力渡江后就多线作战,就是希望利用江南元军主力围剿徐宋政权的战略窗口期,快速扩张,尽量打开局面,取得战略上的优势。
不过,以红旗营如今的规模,他实际并不惧与元廷大军正面作战,因而对各个方向的开拓,既要求快,更要求稳。
二者若不能兼顾,则优先求稳。对平江路的攻势更是如此。
常遇春未必能充分理解石山的战略意图,但此番独掌大军的历练,其所展现出的稳重与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