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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浙行省元军主力新败,元气大伤,短期内已尽无力组织大规模反扑。常遇春、邵荣、徐达诸部只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攻取嘉兴、松江、湖州三地,就只是时间问题。
他本可稳坐苏州,一面安抚地方,一面静待佳音,但一份来自江北的紧急军报,打破了这份从容。
江北诸路总管府急报:元军主力已攻破徐宋政权多处防线,深入蕲州路。徐宋大将赵普胜率残部近千人乘四十一艘战船,突围而出,现已抵达无为州境内!
元军对徐宋的围剿自今年年初便不断加强,徐宋政权能支撑至今,已经略超出了石山的预期。
他对于荆湖局势的后续发展以及红旗营该如何应对,早有腹案,但此事关乎红旗营战略全局,仍需召集麾下文武商议,既是集思广益,防止疏漏,也是统一内部思想。
苏州,红旗营元帅行辕内,气氛严肃。
“……荆湖方面的情况,大致如此。”
擎日右卫都指挥使李喜喜、元帅府博士陈基等人不了解徐宋政权和荆湖战事,军令司作战参军赵庸便按照石山的吩咐,先对着舆图介绍了赵普胜突围的军事背景,接着说出自己对此事的判断。
“徐宋如今仅剩蕲水一座孤城,外无援军,内乏粮草,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赵普胜此时率千馀残兵来投无为州,应该是走投无路,寻求元帅庇护;但也不排除此人身负宋帝旨意,想求元帅挥师西进,以解蕲水之围。”
“恩。”
赵庸乃是擎日左卫第四镇镇抚使赵伯仲的四弟,能入军令司并执掌作战科,却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这番分析冷静而透彻,石山颔首表示认同,随即看向众人,道: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都说说看,我军该如何应对此事?”
“元帅!”
以往军议,众将所献计策或失之于粗粝,却都是锐意进取,敢打敢拼,捧月卫都指挥使龚午这个元帅的“亲兵大队长”基本是个透明人,很少会主动献策。
但今日军议仅有三个都指挥使,且李喜喜还是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他担心陈基、道衍这些文官、和尚不谙军务,瞎提建议扰乱元帅决策,才率先发言,以求定下基调。
“末将以为,荆湖远在千里之外,远水不解近渴。即便元帅此刻尽起大军西进,也未必能赶得及救下徐宋。而俺们这边,苏州新定,东线战事顺利,嘉兴、湖州、松江指日可下。
万不可为了救援一个气数已尽的徐宋,而打乱俺们全取浙北的大好时机!”
龚午关心则乱,言辞直接,这番话说得有些糙了。
拔山左卫都指挥使胡大海年愈四旬,性子沉稳,知道领袖群伦的名义对石元帅很重要,接话道:
“龚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抗元终究是大义所在,该讲的体面还是要有,元帅去年曾收留过赵普胜,双方也算有些香火情分。
赵普胜此番前来,究竟是单纯求托庇,还是负有求援使命,终究需要先行接触,问明其真实意图和荆湖详情,方好做出决断。贸然拒绝,恐于元帅声望有损。”
“通甫(胡大海表字)言之有理。”
石山肯定了胡大海稳健的态度,但没有立刻表态,目光转向他人,意在引出发言。
道衍年纪最轻,身上的僧袍掩盖不住炽盛的功名之心,他既被石元帅授予“行军参赞”之职,便有参赞军机之责,岂肯落于人后?话头,道:
“贫僧初涉战阵,于军国战略不敢妄加评议。但略通对弈之道,高明者在于掌控全局,牵制对手,最忌讳亦步亦趋,被对手布局引诱,落入其彀中,丧失了自身主动。”
他虽未明言反对救援徐宋,但“被对手牵着鼻子走”之语,已将其立场表露无遗。
李喜喜想起去年徐州被围的惨状,彼时诸将各怀私心,明知徐州城破之后宿州必难保,也不愿出兵救徐州,坐视芝麻李败亡。
关键时刻是石山毅然挥师北上,击退了元廷十万大军,救了包括他在内的无数人。
于私情而言,他自然希望石山能再次伸出援手,拯救更多如同当初自己那般茫然无措的义军兄弟。
但如今他已彻底融入红旗营,已经是红旗营“嫡系”,身份立场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随之转变。口气,以亲历者的身份,沉声道:
“元帅,末将以为,去年徐州之战,我军能成功救援,乃是两军本就同出一脉,此前也多有协同。
即便如此,我军与元军决战时,徐州城内两万兵马竟作壁上观,我军左翼更因赵均用临阵脱逃而陷入苦战,伤亡惨重!由此足见,不同体系的兵马协同作战有多艰难。”
李喜喜顿了顿,继续分析,言辞愈发犀利:
“那徐宋皇帝前年才起兵便急不可耐建国称帝,必是心高气傲之辈。元帅此前收留赵普胜,本有恩于徐宋,宋帝事后却未遣人向元帅致谢,显然没有与我红旗营建交的意思。
恕末将直言,徐宋去年便曾攻陷杭州,若此番侥幸未被元军剿灭,待其缓过气来,必定会再度顺江东下,届时,必然会与我军争夺江南!
于公于私,我军都不应出兵救援徐宋,徒耗自身实力,贻误战机,还养虎为患!”
李喜喜能清醒认识到徐宋与红旗营潜在的竞争关系,确属难得。但在“抗元”这面大义旗帜下,石山作为势力领袖,却不便出言赞同这等太过现实的判断。他便将目光投向元帅府“博士”陈基。
陈基虽然不谙军事,却了解人心与政治。他深知石山这等志向远大的势力领袖,任何时候都不能在公开场合轻弃“大义”名分。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朗声道:
“诸位所言,皆是从军事利害出发,基深表赞同。但,天下事,有时需跳出一时一地的得失。红旗营与徐宋,皆举‘抗元’大旗,本该勠力同心,共抗胡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