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军入洛后,城内城外又安稳了不少。
每当一队队巡逻甲士传出沙沙的脚步声,以及甲片的撞击声时,街道两旁的士民已然不会同避着瘟神避着这些士卒。
刘裕得知后刘义符立法后,早在彭城起行前,便令众军士牢记于心,每当操练之馀,还要令下级军官抽背。
宫城之中,与城中各处,皆是一片热火朝天,百废待兴的景象。
当然,若是北岸的魏军能少些,便更让人感到安心。
府邸外,刘义符轻轻叩门。
接连几下过后,未得回应。
“老师,学生给您送酒来了。”
片刻后,门后传来咯哎一声,再然后,院门便轰然打开。
颜延之看了眼刘义符两手上抱着的酒坛,脸色未有变化,少顷,便又要将门关上。
好在刘义符身上穿着便捷的赤色戎服,身手矫健,在门闭上前,已然入院。
颜延之见刘义符娴熟的将壶盖拨开,为自己斟酒,皱眉道:
“往后勿要再唤我为师。”
刘义符未作答,待到壶中酒满将溢后,他才正色道:“是学生冒失,险些酿成大错,可—学生也是一时急切,往后绝不敢再犯。”
“我此前教与你所熟记之兵法,何时讲述过令统军之帅冲锋陷阵一说?”
“老师是没说过,可当初冠军侯奔袭千里,学生——"
“冠军侯?”颜延之瞟了他一眼,“无才不为错,庸不自知,乃是大错!”
听此,刘义符哑然。
“老师教训的是,学生知错。”
颜延之见他不再反驳,又听得‘哗哗”的酒声,面色也好了些许,他来到圆案前坐下,问道:“你来此为何?”
“当然是看望老师。”
虽然诸僚属将领对自己奔袭一行赞口不绝,称他小小年纪,便有冠军侯之资,更甚者,还称冠军侯不及他。
对此些吹捧之言,刘义符在享受的同时,也在辨别那些眼生幕僚的品行。
其中一位,出生于河东裴氏,被刘裕任为司州刺史兼州主簿的裴松之,不由让刘义符有所侧重。
散议后,裴松之特意在堂外等侯,待到刘义符离去后,他便进堂劝诫刘裕,对于往后的赏赐,
应当有度,不能同毛修之这般滥赏,以至于恢复前朝的奢靡之气,于国不利。
刘裕有些许不悦,但他也知裴松之谏言为公,遂也欣然应允下来。
对于裴松之,刘义符往常并未侧目注意,直至刘裕任其代颜延之州主簿职位后,他才有所尝闻。
义熙初年,裴松之任尚书祠部郎,掌管祭祀之事,自后汉末起,丧葬之事在各世家攀比之下,
愈发不可理喻。
以至于曹操为了弥补军饷,设立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军职,这才开了盗家的先河。
但曹操盗归盗,并没有制止此般风气,自司马氏纂位、九品中正制普及后,世家门第将名誉看的极重,对于丧事上所下的功夫可不少。
为了高榜门第,在碑文之上所篆刻的功绩大都虚浮不已。
不但是大族如此,就连地方的小地主、小豪强,都要立碑歌颂给后生彰显自己的功绩。
大哥,有没有搞错?
兼并农户的土地,冒充贼寇,劫掠商道等等肮脏事层出不穷,你还歌颂上功德了?!
这在当时,在各家之中,就如服散清谈一般形成了一股风气。
碑文上弄虚作假,死后葬于地下,陪葬的财物也毫不含糊。
裴松之对此之以鼻,他力排众意上书朝廷,效果不明显,但总比没有好。
河东裴氏不复往昔,江南留于裴氏的阙位有限,裴家在朝掌实权者少之又少。
在此之前,裴松之的舅父与豫州刺史庾楷联同充青二州刺史王恭攻打建康,兵败后,庾楷投奔桓玄。
庾楷在得到桓玄的重用后,并未忘记提携自己好友的侄子,想令其担任新野太守。
可在不久之后,暗地里与司马元显所勾结,事泄后,桓玄发现庾楷是一名谍中谍,将其杀害。
裴松之出仕二十载之久,乃是朝中老臣,这二十载以来,从未站过队,他好史,一旦有了闲遐,便填补史籍缺漏等等。
象这样没有特殊癖好,有治理之才,屁股不歪士人极为罕见。
凭心而论,裴松之担任主簿后,短短数日,便将府库打理的井井有条,颜延之游刃有馀,可两者所倾斜的精力不能比拟。
在治才上,颜延之不能及,因此,后者得知被顶替后,也并无所表态,能者居上,乃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颜延之或许可以担任一州主簿,却触不及宰辅之位,裴松之虽差些,但勉强合格。
如今继刘穆之后任者,刘裕最为看重的还是张邵,其次是王弘、谢晦。
徐羡之本也有些许机会,可徐坞之事过后,连庙堂都身不进,入中书省更是无缘。
当徐羡之这一候选的位置空出,自然会有后来者接上。
裴松之便是刘裕所勘酌出的人选。
尚书令、左仆射、右仆射。
如今两个位置还能空着,还是因为刘穆之能担得住,
丞相一职虽已废除,但刘穆之已有丞相之实,更负丞相之名。
刘裕自身便是将领出身,对将领的眼光十分毒辣,以至于军中猛将如云。
在军中随便一点,便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勇将。
疆土是扩张了,可缺少治理的地方官员,复而得失的先例数不胜数。
文武相比之下,其实刘裕最缺的乃是文才,尤其是张邵、裴松之此类。
同刘穆之这般的,怕是寻不到了,纵使是那那崔氏父子,在政务上也差了一截。
精打细算下来,除去世家子,能用的人确实少,刘义符想要废除九品中正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