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紧紧皱起,声音也沉了下来:“怎么?莫非,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曹寅再也坐不住了,噗通一声滑跪在地,以头触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断断续续地禀报道。
“回皇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不敢欺瞒皇上。这几年盐政情形愈发艰难,各项开支有增无减,那八十万两的亏空,非但没有还上,反而加剧,如今两淮盐运衙门的帐上,实际亏空,已达一百八十万两之巨!”
“一百八十万两?!”
康熙猛地从榻上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本以为,即便没有填补,最多也就是维持原状,或者略有增加。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亏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象滚雪球一样,在短短几年内,几乎翻了一番还多!
达到了一百八十万两这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一股怒火瞬间冲上了康熙的头顶!
他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如同秋风落叶般的曹寅,想要厉声呵斥,想要问他这钱到底花到了哪里?
想要质问他为何如此无能、如此姑负圣恩!
然而,当他看到曹寅那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以及因为极度恐惧和病痛而不住颤斗的样子。
再想到自己数次南巡,驻跸江宁,那堪比皇宫的奢华接待,那如同流水般花出去的真金白银,几乎都是曹寅想方设法张罗筹措的。
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苛责话语,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他颓然地坐回榻上,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不少力气。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曹寅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良久,康熙才长长地、沉重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疲惫,还有一丝对过往奢靡的追悔。
“罢了”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身子虚,先回去好生将养着吧。这件事朕知道了。朕会只会任伯安处理的。”
这话,等于是将这篇烂帐,再次轻轻揭过,依旧不打算深究曹寅的责任。
曹寅如蒙大赦,又是砰砰磕了几个头,涕泪横流地谢恩,这才在太监的搀扶下,几乎是虚脱般地退出了大殿。
他知道,自己这一关,总算是又熬过去了。
皇上终究是念旧情的。
而康熙,独自坐在空荡的大殿里,看着窗外依旧寒冷的天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百八十万两的亏空!再加之自己要求任伯安明年新增的一百万两税银。
这意味着,任伯安实际上需要为两淮盐政带来将近三百万两银子的增量或填补!
这个任务,已经不是艰难,而是近乎不可能了!
他原本以为只是让任伯安去开拓财源,现在才发现,是让他去填一个无底洞,而且还要在填洞的同时,垒起一座新的金山。
这一刻,连康熙自己,都对任伯安能否完成这个任务,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行宫的太监便再次来到了任伯安下榻的驿站。
“任大人,皇上载召,请即刻随咱家入宫。”
任伯安刚刚起身,正在用早膳,闻听此言,心中不由一凛。
新年刚过,再次紧急传召,绝非寻常。难道是盐政一事,又起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波折?
还是京城那边,针对自己的弹劾浪潮又有了新的变化?
他不敢怠慢,立刻放下碗筷,整理衣冠,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再次跟随太监,向着那座决定他命运的行宫走去。
他隐约感觉到,这次面圣,恐怕不会象上次那般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