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死死锁定着南方隐约可见的、一条深青色的海岸线轮廓。那便是福州!
舰队已在这片海域巡弋了近一日。庞大的船队保持着严整的阵型,楼船居中,艨艟斗舰护卫两翼,走舸穿梭联络。
海风鼓荡着绘有狻猊踏浪图腾的巨帆,发出猎猎的声响。甲板上,水师将士们枕戈待旦,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海天之间。
“报——大帅!” 一名传令兵沿着湿滑的甲板快步奔来,单膝跪地,“有舟船靠近!打着……打着内侍监的灯号!”
内侍监?徐忠眉头一挑。王上果然早有安排!
“放舢板,接人上舰!严密警戒!” 徐忠沉声下令。
不多时,一艘不起眼的小型渔船被放下水,灵活地靠向一艘斗舰。很快,一个身披不起眼灰褐色油布斗篷、身形精悍的中年汉子,在两名水师锐士的“护送”下,登上了“雷火”号的甲板。
他脸上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的黝黑和疲惫,但一双眼睛却精光内敛,步伐沉稳。见到徐忠,他立刻躬身,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有狻猊暗纹的腰牌。
“内侍监‘海东青’密探,甲字七号,参见徐大帅!” 汉子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沙哑,“奉李公公(李肆)钧令,半年前潜入闽地,专司勘察福州港及周边海情!”
“免礼!” 徐忠眼中精光一闪,示意左右退开,“讲!福州虚实如何?何处可为我军登陆之地?”
甲字七号毫不拖沓,迅速从贴身的油布囊中取出一卷精心鞣制的厚实羊皮,在徐忠面前展开。
赫然是一幅极其详尽的手绘福州港及周边海域地形图!海岸线曲折蜿蜒,岛屿星罗棋布,水深、暗礁、沙洲、潮流走向标注得密密麻麻,清晰无比!
“禀大帅!” 甲字七号手指精准地点在图上福州港的位置,“福州港正面,乃闽王经营多年之要塞!水寨连环,以巨石、巨木筑成,坚不可摧!寨墙高厚,密布箭楼、拍竿、炮位!水门狭窄,仅容大船一艘通过,且水下设有暗桩铁索!守将乃王审知族侄王继勋,性情暴戾,但守备森严,强攻此处,纵有‘雷火’之利,亦必损失惨重,耗时日久!”
他的手指随即滑向福州港东北方向,落在一片形似卧蚕的岛屿群西侧:“然,天无绝人之路!大帅请看此地——琅岐岛西侧!此乃一处天然隐蔽海湾,距福州城不过三十余里!海湾入口狭窄隐蔽,内有浅滩,暗礁分布于此图已详尽标注(他指着图上几处用朱砂圈出的危险区域和标注的水深数字)。此地仅有几座烽燧了望,守军不过百人,且多为老弱!闽王水师主力尽在正面港口,此地几无防备!”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更关键者,此地每日丑时至寅时,因特殊地形与潮流,会形成一次短暂而稳定的涨潮!水深足以供我艨艟、斗舰甚至部分吃水较浅的楼船抵近滩头!若能趁此涨潮之机,以精兵登陆,拔除烽燧,则可神兵天降,直扑福州城下!”
徐忠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幅详尽的羊皮海图上,手指在琅岐岛西侧的海湾处反复摩挲,眼中闪烁着计算与决断的光芒。舰桥内一片寂静,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轰鸣和海风的呼啸。
“好!好一个琅岐岛西侧!” 徐忠猛地一拍海图边缘,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眼中爆射出慑人的精光,“天助我也!李肆公公深谋远虑,尔等亦是大功一件!”
他霍然转身,目光扫过肃立身旁的副将、水师统领、陆师都指挥使等一众将领,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传令全军!”
他看向水师统领,“着你率本部楼船一艘、艨艟三十、斗舰五十、走舸百余,携带‘火龙油柜’、强弩炮车,于今夜亥时,大张旗鼓,佯攻福州港正面水寨!不求破寨,但求声势浩大!务必吸引王继勋主力及福州守军全部注意力!将港内闽国水师,给老子牢牢钉死在寨内!”
“末将遵命!” 水师统领抱拳领命,眼中闪烁着老将的沉稳与兴奋。
“陆锋!” 徐忠看向陆师都指挥使,“着你率本部五千精锐步卒,并‘震天雷’营一队、壕寨营一队,乘艨艟、斗舰四十艘,由甲字七号向导引路,于子时末,借夜色掩护,悄然驶往琅岐岛西侧海湾!待丑时涨潮,立刻抢滩登陆!登陆后,陆锋你亲率精兵,以雷霆之势,拔除沿途所有烽燧,务必做到悄无声息!壕寨营紧随其后,遇沟填沟,遇崖搭索!全军登陆后,不做停留,直扑福州城西!我要你在明日辰时之前,将福州城给我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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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 陆锋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将领,闻令眼中厉色一闪,抱拳应诺,杀气凛然。
“本帅亲率旗舰及剩余主力楼船、艨艟、斗舰,押后接应!待陆锋部登陆成功,本帅舰队即刻驶入琅岐湾,控制海湾入口!” 徐忠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琅岐岛的位置,“另,命都尉赵夯,率两千劲卒,即刻乘船抢占琅岐岛!在岛上险要处立寨,扼守海湾入口,清理滩头,确保此地为我军稳固之后路!所有后续粮秣辎重、援兵,皆由此处转运!此岛,便是吾军钉在福州咽喉的钉子!万不可失!”
“末将领命!” 一名身材敦实、目光坚毅的将领赵夯出列应道。
“水师游弋舰队!” 徐忠最后看向负责外围警戒的将领,“着你率艨艟二十、快船五十,于琅岐岛外三十里海域游弋警戒!严密监视闽国其他方向可能来援之水师!若有发现,不必请示,立刻拦截缠斗,发出警报!绝不许一船一卒靠近琅岐湾,抄我后路!”